回到奉和宮時,就見小郡王大剌剌坐在殿邊書案後,張牙舞爪,禍禍底下人。
他搖著扇子,指著桌上東西,眼梢嫌棄的要翻白眼了:“就這些破爛玩意還敢給我太子表兄端上來,能吃麽!”
他還一邊批評,一邊點菜:“給小爺來盞雀舌,要早春第一批,宜賓貢來的那種;再來碗酥酪,加碎冰,輔梅花醬;點心就上盤淺灸桂花糕,隨便配點蜜餞乾果過來——”
一看這得瑟樣子,就知道太子肯定不在。
要這要那,你怎麽不上天?
第18章 就你這小細腰 都不夠他那大手按一下的。
大殿非常安靜,落針可聞。
老太監鮑公公手揣著袖子,一臉為難:“這……不是太子份例啊。”
不愧是長公主最寵愛的兒子,小郡王是真的會挑,雀舌是名茶,也不算不好弄,可每年第一份春茶,產自宜賓,吃的就是一個新鮮,品的就是一個綠意,都說了第一份,怎麽可能量很多,這時候早沒了,有也是身份極特殊的貴人那裡才有。
酥酪是夏天人們都愛吃的東西,碎冰也不難,難的是梅花醬,且不說這醬味道好不好吃,到了這個季節,去歲的梅花醬早用完了,去哪找?
再說這桂花糕,要吃淺炙口味,就得是新鮮桂花,陳的桂花醬味道不行,會膩,可如今才七月,最早的桂花也沒開呢,開了也金貴,自得先往受寵的貴人那裡送。
小郡王騰的扔了扇子:“怎麽就不是了?我太子表兄什麽身份!即便現在龍困淺灘,低調了點,你出去問問朝中那些當官的,敢不敢不看過往功跡,隨意由人苛待我太子表兄!若沒我太子表兄,他們何來的安寧日子,有酒喝,有官做,有錢有閑去抱小老婆?他們老臉還要不要,敢攛掇皇上下廢太子詔書麽!”
蘇懋看著殿中叉腰都快叉到胸側的小郡王,突然想起,書中的背景人物廢太子,提起來時少有說被廢因果,隻筆墨帶過過一次,說太子忤逆不孝,暴戾不仁,觸怒皇上,皇上當即怒斥,當著大臣們的面說廢黜太子,禁於奉和宮。
但當日過後,並未下明旨,並未有後續動作。要知道立太子程序繁雜,廢太子也是一樣,禮部很多流程是需要見到聖旨才能啟動的,沒有聖旨,又沒人敢催,就等著唄。
是以這件事上,有曖昧空間,廢太子一事人盡皆知,東宮位置名存實亡,但又沒聖旨明言,所有程序都沒走,遂這太子算是廢了,又沒完全廢。
也所以,宮人們在談及廢太子時,不敢不尊。除了太子在外的‘暴戾瘋子’名聲,還有這一樁不清不楚的事。
當然,太子為皇上不喜,已經被踢出了朝局,沒有什麽生存空間是真的,周邊慘淡也是真的。當時之事早已塵埃落定,不會有變化,聖旨麽,皇上想起來隨時可以補,不補也沒關系,不過是圈禁一生罷了。
不過……小郡王敢這麽表演,也是仗著太子不在。
薑玉成興致正高,越說越激動,越說聲音越高:“若是沒有我太子表兄,這天下早就完蛋——”
屏風後突然傳來聲音,像書卷落在桌上。
只是一點點聲音,就讓薑玉成瞬間噤聲,彎腰低身,像個小豹子似的從椅子上跳下來,朝鮑公公擠眼睛,唇動無聲:太子表兄回來了,你怎麽不告訴我!
鮑公公無奈塌肩,也唇動無聲:老奴給過您很多眼色示意了。
薑玉成撇了撇嘴,重新站直,見屏風後再無聲音,眼珠一轉,拳抵唇前清咳兩聲:“算了,也不為難你們,奉和宮沒這份例,我總有吧?我去勤政殿,想吃什麽,舅舅都讓著我,誰敢少我這一口?我就要這些東西,沒有你就去問別人分,誰敢不給,我就去鬧我舅舅!今兒個說的這些,一份還不夠,給我各樣來二十份!”
蘇懋:……
撐不死你,都夠你吃半個月的了!
鮑公公同樣提醒:“會不會太多了?”
“多什麽多?小爺吃的,怎麽會多?”薑玉成斜著眼梢看鮑公公,那叫一個張揚得瑟,紈絝極了,“小爺就喜歡吃新鮮的,不行?最近我會常來看我太子表兄,你叫這邊的小廚房隨時備著,我要就給我馬上做,很難?”
“當然可以。”
鮑公公臉上褶子綻成菊花,乾脆利落的出去辦事了。
蘇懋:……
他嚴重懷疑他被演了,這倆人在唱雙簧。
小郡王要那麽多東西,是想照顧太子,鮑公公麽,有東西不蹭白不蹭……會這麽演,大概是太子本人並不在意這些吃喝?
太子似乎坐在了屏風後書案處,隱隱能看到頎長側影,他沒說話,似全然不在意外面發生了什麽,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讓他在意。
氣氛一度冰冷極了。
小郡王暗搓搓往後退了幾步,頓了頓,又慢騰騰往前走了幾步。
他是紈絝麽,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臉皮也夠厚,試探著開口:“……那什麽,都是我喜歡吃的東西,太子表兄若不喜歡,就賞人麽。”
太子沒理他。
薑玉成眼珠一轉,在危險邊緣大鵬展翅:“表兄,你都好久沒帶我玩了,你瞧外邊天色多好,要不給我畫幅畫唄?”
蘇懋:……
他偷偷伸出大拇指,不愧是膽肥紈絝。
屏風內靜了很久,才傳出太子聲音:“畫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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