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懋:“青樓之人,本就為外界誤解,她又性子冷清,不愛交際,不愛攀附依靠別人,只怕沒有幾個真心朋友願意為她拆借,只能想辦法尋找願意願意借貸的機構——而當時距離她最近的,她最方便找到的,自然是醉香樓裡本就存在的暗裡交易。但她應該不會害怕,以她的身家,哪怕是高利貸,也足以應付利息。”
太子:“原本是這樣。”
蘇懋:“但是?銀莊的存銀仍然沒拿出來?”
太子:“比她預計的時間,推遲了。”
蘇懋卻覺得仍然違和:“那別人也不至於殺死她,高利貸要的是錢,不是命,冷半霜的相貌能力,足以有壓榨的資本……”
“有人想同她簽契,逼她賣身。”
太子的聲音在夜風裡裹著霜色,有些冷:“她抗爭過,但沒用,最後心如死灰,自盡了。”
蘇懋閉了閉眼睛:“所以看起來並非誰下手殺了她,但她的死,確實是被這些人逼死的。”
太子頜首:“這些人裡,就包括畢爭庭,任永,以及王成天。”
畢爭庭和任永都是官,可以以財誘,可以以勢壓,本身又是借貸鏈條裡的人,可能也在這裡扮演不同的身份,王成天是催債的小頭目,施用在受害人身上的手段,他最為熟悉。
蘇懋:“但這三個人,都已經死了。”
所以這就是本案凶手的作案動機?
太子:“目前來看,冷半霜在本案的存在,似乎並沒有那麽無足輕重。”
所以現在問題來了——
“當年誰和冷半霜關系好?”
蘇懋大腦快速轉動:“勾蕊和她同在醉香樓,看起來是競爭對手,已過去三年,尋常說話聊天時仍會談及她,她們到底是關系不好,還是好?”
太子:“目前尚未查出,冷半霜和人交往較少,未見與誰交心,走的過近,勾蕊則是笑臉迎人,看起來和誰關系都不錯,說得上話,但其內心怎麽想,沒人知道。”
蘇懋:“東廠西廠的人,還有那個五城兵馬司的隋開濟,可與冷半霜認識?”
太子:“東廠西廠既然事涉醉香樓的‘印子錢’買賣,自然和樓裡姑娘面熟,聊過天,說過話,五城兵馬司下轄巡城緝盜等事宜,青樓算是事件高發地方,隋開濟當差多年,自也去過,消息顯示,他與冷半霜也見過面,聊過天,但整個卷宗整理下來,看不出誰同冷半霜更親近,大家跟她的關系,都像是認識,但不熟。”
“那這個催債組織的事,算是查清楚了?”
“我們的分析沒錯,的確是借醉香樓這個消息聚集處催發,勾蕊就是居中牽線之人,客人裡誰缺錢誰不缺錢,她都知道,而且這些客人只要借,數目就小不了,她自有一套方法衡量選客,並不會每日都動,但只要一動,就是大筆銀子。”
“那勾蕊……是殿下在查的細作麽?”
蘇懋問出這個問題,感覺太子看他的眼神更深了,墨色瞳眸似古潭生波,有了淡淡綺思和纏綿,一瞬間讓他感覺有些陌生:“怎,怎麽了?”
太子卻只是垂眸,伸手將茶盞遞給他:“沒什麽,你提醒的很對,勾蕊,的確是孤要找的關鍵。”
醉香樓委實是臥虎藏龍,有人在這裡偷香買醉,有人在這裡做印子錢買賣,有人在這裡收斂情報……京城都快裝不下他們了。
細作二字,事涉國家機密,太子並未多言,蘇懋也沒繼續問,隻說本次命案:“畢爭庭死亡現場,書閣上丟的東西,可尋到了?”
太子頜首:“是帳本,與‘印子錢’有關,是東廠拿走的,孤尋到時,賈鵬正試圖銷毀它。”
所以這件事……與錢有關,與細作無關?
蘇懋細細思考:“我們的調查卷宗裡,死者死亡的時間點,所有的嫌疑人,要麽很忙,有自己要做的事和工作,要麽環境所限無法遠走……”
他一一舉例:“醉香樓勾蕊越是夜裡越忙,她和冷半霜的關系好壞,我們不能確定,也不知她有無動機;東廠廠公賈鵬,西廠番役李德來,雖一位高,一位低,行為動作卻很難查的精準,畢竟他們隨時都有‘機密要務’,不能跟外人道;五城兵馬司隋開濟,因職務所需,他出現在哪裡好像都很正常,難以確定疑點;還有任永的夫人於氏……殿下可有查到她和冷半霜的聯系?她們可曾認識,感情好不好?”
太子:“認識,有過來往,但更多的,難以確定。”
“唔……”
蘇懋沉吟片刻,又道:“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死者三人都與‘印子錢’,冷半霜的死有關,嫌疑人裡除隋開濟未有任何證據證明知道印子錢組織的事,東廠西廠勾蕊包括於氏,似乎都在刻意低調,隱去‘借貸’之事,似乎不想這個組織被暴露。”
太子低眸:“隋開濟果真不知此事?”
蘇懋頓了下,搖了頭:“……沒有證據表明他知道,不意味著他不知道,他在五城兵馬司做事多年,暗地裡發生的事未必聽不到風聲,他看起來不涉其內,可能僅僅是沒有參與?”
身低位卑,人微言輕,有些事看到了,不管心裡怎麽想,也得裝作看不到,聽不見。
“目前來看,看不出組織內訌,或者有人故意挑破的傾向,我覺得殿下說的很對,”蘇懋想了想,還是覺得,“冷半霜之死或許很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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