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姨媽的急切也就能說得通了。
姨媽嫁的是鄉下豪紳,並且很多生意都與馬家有來往,可以說是仰仗著馬家。如果馬家勢大,那對姨媽一家也有好處,這是真實的切身利益問題。
怪不得姨媽在知道馬玉澤回來之後,就立刻登門了。這是唯恐夜長夢多,有所變故嗎?
不管馬玉澤本身是怎麽想的,她周圍所有人都會因為她的婚事獲利。
她就像是待價而沽的商品,被送出去換回馬家的利益。沒有人在乎她在想什麽,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
池翊音冷笑,心中的憤怒讓他幾乎想要立刻把馬老爺拽出來,痛揍一頓。
女兒被冤枉被誤解,馬老爺這個做父親的不僅不保護女兒,反倒爭分奪秒的想要把女兒賣出去,用婚事換馬家利益,好像唯恐稍慢一點,女兒就掉價不值錢了一樣。
這是一個父親該做的事?
這也配被稱為父親?
這一刻,池翊音將自己代入了馬玉澤,感同身受的憤怒,被關押在他魂魄中的凶獸咆哮著,想要衝出來毀掉眼前的一切。
不管是那些議論她侮辱她的古樹鎮人們,還是對她的遭遇冷眼旁觀的馬家,都統統毀掉,以死亡來懺悔他們所做的一切!
每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和眼神,都在將她推進萬劫不複的深淵。
池翊音能夠感受到自己胸膛中劇烈跳動的心臟,每一聲都是憤怒的鼓點。
但他好歹還記得姨媽就在自己面前,只能深呼幾口氣,然後咬緊了唇瓣,靠著意志力強製自己恢復平靜理智。
馬家老爺夫人不在,姨媽為了她自己的利益急於求成,已經失去了冷靜思考。因此,只要他用婚事刺激姨媽,就能知道姨媽本身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他需要從姨媽口中套出更多有關於馬玉澤和馬家的真相,還不能讓姨媽對他起疑心。
在姨媽面前,他必須是馬玉澤。
但池翊音還有一件事想不通。
——官員的兒子,為什麽會娶馬玉澤?
從馬老爺和姨媽的急切來看,這位官員在古樹鎮的地位舉足輕重,誰和官員做親家,就能夠從官員那裡獲得切實的利益,引得人心瘋狂。
這在馬家看來,是一樁絕佳的好親事。
可在官員一家看來,卻並非如此。
池翊音並沒有忘了馬家所處的年代是百年前,這個時候,士農工商,門當戶對。
就算馬家有潑天的財富,官員也看不上粗鄙商人,不會貿然讓商人之女進入自家門第。
如果是官員嫁女,或許要求還會放松一些,看在巨額錢財的份上松松口。
可這是官員的兒子娶妻。
在那個混亂的年代,很多官職幾乎是世襲的,官員的兒子也會走仕途做官,因此妻子的身份就變得很重要。
雖然池翊音並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但他很清楚,這種情況,官員的兒子一般都會選書香門第或者同樣家中為官的女子,這樣才會對仕途有幫助。
但要與馬家說親的官員,不僅選了商人,還是名節已經受損的馬玉澤。
雖然池翊音並不認為流言有多重要,也深知馬玉澤是被冤枉的,她並沒有做那些傳聞裡的事情。
可姨媽說的一句話卻沒有錯。
流言,能殺人。
在那個年代,不乏有女子被汙蔑後悲憤,不得以用死亡來證明自己的清白。甚至女子的家人都會逼迫女子去死或者出家,唯恐汙了自家名譽。
對於官員來說,馬玉澤本不應該在考慮名單裡才對。但為什麽如此急切的想要成親?
“姨媽,那你和我說說那家人的情況。”
池翊音故作動搖猶豫,向姨媽索取更多有關官員的背景。
“玉澤你願意嫁了?”
姨媽有些驚喜,隨即忙不送迭的向池翊音介紹起這家人的情況。
官員家有兩個少爺,夫婦深愛大兒子,這次說親的對象也是大兒子。
據姨媽所說,那位大兒子模樣英俊,隻比馬玉澤大兩歲,並且家中還沒有妾室,是絕佳的好人選。
可姨媽介紹得熱烈,池翊音心中卻隻想冷笑。
只因為流言,馬家對馬玉澤都能苛責至此,不僅馬老爺為此大罵馬夫人和馬玉澤,就連管家和下人們也看不起馬玉澤。
管家對馬家忠心耿耿,他的態度最能體現出馬老爺的態度。
他膽敢上鎖車廂,撕毀馬玉澤的身份證明,讓她無法離開古樹鎮,一定是經過馬老爺的授意。
可在這樣的冷待之後,這樣好的青年才俊,馬家竟然還會想到馬玉澤?
光是在仆從們的閑聊裡就能發現了,現在馬家更喜歡的,是二小姐。
也就是池翊音見過的那個心懷惡意的妹妹。
池翊音不相信因為流言勃然大怒的馬老爺,會在重要婚事的考慮上真切的為馬玉澤著想。
況且,馬玉澤在成親當晚發狂殺人的事,看起來也有隱情。
姨媽一定是隱瞞了什麽,或者乾脆說了謊。
“聽說那位大兒子啊,都是請的古樹鎮最好的教書先生來家裡,年輕有為,古樹鎮很多大人物都對他讚不絕口,他以後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業。”
姨媽只要稍微想象下以後的光景,就笑得合不攏嘴:“到時候你做了官太太,姨媽也能借你的光,風光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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