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池翊音重新睜開眼,慢慢抬起頭時有些迷茫。
“我……”
他喉結滾動,想要說什麽,問題卻最終沒能說出口。
他隱約能感受得到,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似乎世界有什麽變了,意料之外的人出現。一直空缺的記憶重新被填補,他忽然變得完整,好像只有剛剛的“錯覺”,才是真實。
什麽數學教授,什麽循規蹈矩的愛情小說家……都只是掩飾真相的謊言!
池翊音的內心有一種衝動,在瘋狂叫囂,想要將他從平靜的理智中拖入沉沉無光的深淵。
發一次瘋,向世界怒吼,將所有假面下的真實,都血淋淋的掏出來給世界看,質問這無聊的平靜。
但搭在手腕上的溫度,將池翊音從一晃神的錯覺中,重新拉回了這個世界。
“還難受嗎?”
黎司君若無其事,他抬起手,輕輕包裹住了池翊音的手,溫暖他微涼的指尖。
在人群中挺拔氣勢十足的池翊音,在黎司君面前時,看起來硬生生小了一圈的體型差,當黎司君將他抱在懷中時,可以輕易將他保護在自己堅實的臂膀之間,不會再遭受外界任何風雨。
而當黎司君包住池翊音的手掌時,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也將池翊音漂亮修長的手牢牢握在手掌裡。
似乎只要他想,就能緊緊攥住池翊音,一輩子不可逃離。
可他的力道那樣輕,唯恐驚擾了一隻蝴蝶。如果池翊音拒絕,隨時都可以抽手離開。
愛與自由,全部給予。
於無聲中,將選擇的權力,悉數放在他掌心。
黎司君溫和笑著,深深望向池翊音,沒有將自己心間的洶湧愛意盡數說出來,克制的只露出一點,如海面上的冰山一角。
池翊音還沉浸在剛剛的古怪錯覺中,一時間沒有發現黎司君的不對勁。
當他抬頭時,黎司君也已經收斂了過多的外泄情緒,笑著的模樣和往日似乎沒什麽不同。
池翊音不疑有他,隻猶豫著道:“我剛剛,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你今天太累了,剛剛睡過去了。”
黎司君面不改色,將池翊音已經包扎好的手臂輕輕放回床鋪上,然後細心的放在被子裡,又為他掖了掖被角。
“是夢到了什麽吧?”
他笑眯眯的安撫著起了疑心的池翊音:“會是你新書的選題嗎?”
黎司君抬手指了指旁邊桌子上放著的信封,道:“我找到你的時候,看你手裡還拿著那些,就一起帶了回來。”
池翊音疑惑的順著黎司君手指的方向看去。
昏黃溫暖的落地台燈將光亮灑在窗邊,也落在了窗邊寬大整潔的書桌上。
鋼筆下壓著幾封顯得破舊的信封。
那信封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甚至它自己本身,背後也有一段故事。
信封上面尚帶著乾涸的水漬,或許最初的顏色是紅色,但時光令它褪色,像是枯萎的玫瑰,依舊在舊時光中頑強的撐住自己的美麗,將老舊也變化成不可觸摸的美。
池翊音有些遲疑,他不記得自己在停車場發生了什麽,更不記得這些信封。
但黎司君既然說它是當時唯一被自己帶在身上的,或許,也能從中一窺自己之前的經歷。
這樣想著,池翊音就想要開口,讓黎司君幫自己將信封拿過來。
以他現在連呼吸都困難的脫力狀況,實在是難以移動。
但不等池翊音說話,黎司君就已經了然他的想法,起身將信封拿到他的手邊。
池翊音疑惑的翻看了一下,發現這確實是年代久遠的老信件,上面無論是郵票還是郵戳都俱全,手指拂過時,還能清晰感受到上面的鋼印。
只是,這是空信封,裡面並沒有信紙。
唯有信封上,寫著幾個字。
——《四月來信》。
池翊音將信封湊近自己眼前,借助著身邊的燈光,仔細查看了一下信封上僅有的那幾個字跡。
他不知道這信原本是要郵寄給誰,也不知道寄信人當時想要表達的,究竟是什麽。這一封信封上面,能夠透露出的信息,實在太少。
不過,池翊音還是眯著眼,在光影的參差下,看到了鋼印上的時間。
這封信的來源,是二十三年前。
剛好是他出生的那一年。
池翊音愣了下,看向身邊的黎司君時,眼神有幾分迷茫。
“你當時,只看到信封,沒有別的嗎?”
他在思考,是不是遺漏了關鍵的什麽東西,以致於讓他無法明白在昏迷之前的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麽。
池翊音不知道當時的自己究竟在想什麽,那段時間對他而言只有一片空白。但他可以很肯定,如果只是簡單的簽售會,不應該讓他疲憊至此。
這種從精神一直蔓延到靈魂最深處的疲憊,讓他慢慢對那段空白記憶起了疑心。
以及,眼前的黎司君。
他狐疑的目光從黎司君身上滑過,艱難的想要把今晚發生的事情全部串聯起來,但斷了線的珠子卻缺少了最關鍵的線索,無法把所有的一切串起來。
黎司君將池翊音的眼神看得真切。
他的音音……一如既往的敏銳啊。
即便音音接受了他的存在,在自己身邊給他留出了一個位置,將信任交付給他,但感情永遠也別想腐蝕音音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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