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能夠制定規則,掌握權力的興奮感過去之後, 玩家被勝利衝昏了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心臟卻冷得快要無法跳動。
“那些規則, 到底……是給遊戲場裡的人們,還是,針對我的?”
玩家顫抖著聲音發問。
沒有一人回答他。
但沉默,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無邊無際的絕望和暴怒蔓延上來。
玩家痛苦得不知該如何才好。竟然,竟然是他自己親手導致了這一切!將上吊繩套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悔恨將他淹沒。
但在最後一刻,他卻猛地想起了什麽,死死的抓著列車長的袖子問:“其他人呢!那些,那些沒有回到包廂的人!他們也和我一樣嗎?”
列車長笑眯眯給出了答案:“他們怎麽能和您一樣呢?”
他微微側身,看向屏幕。
幽暗的天色下,荒村外正有幾人在暴雨中匆匆奔跑,時不時驚恐抬頭向後看去,似乎有猛獸在身後追趕。
即便踉蹌摔進濕滑泥地裡,也四肢並用的趕緊爬起來,繼續向前跑。
當那些人抬起頭……不是那幾個並沒有回包廂的玩家,又是誰?
學者的眼鏡都已經摔碎了,歪歪扭扭的掛在鼻梁上,顯出幾分滑稽,完全沒有了在列車上時的沉靜。
而他身邊幾個玩家,也都與他們之前的性格大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仍舊是同伴,並且相互扶持。
——就像是,遊戲場給予這些選擇了信任的玩家,額外的獎勵。
可玩家卻看得渾身發冷,悔恨,搞砸了一切,作繭自縛……種種痛苦,讓他再也無法承受。
他慢慢彎下腰,像是被過重的壓力壓垮了精神。
“啊啊啊——!!”
他痛苦的雙手抱住腦袋,嘶吼聲像是動物垂死前,最後的哀鳴。
列車員們將他團團圍住,居高臨下的低頭看向他,眼神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
助理一邊念叨著天亮就走,一邊哆哆嗦嗦的努力催眠自己。這樣折騰了半宿,倒也成功把自己催眠了過去,和衣而睡。
但池翊音卻睜眼無眠。
並不是因為懼怕,而是因為警惕。
他總是覺得腦海中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提醒著他,不要睡,不要睡!就算是睡覺,也要睜著一隻眼。
他的眼睛沒有聚焦的盯著紙扎人,思緒卻已經飛到不知哪裡,近乎於本能的在觀察傾聽著周圍的環境。
暴雨還在下,窗外傳來劈裡啪啦的聲音。但除此之外,沒有一丁點人聲。
不論是五嬸,還是那癡傻青年。
只不過在暗處,似乎有什麽在湧動,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活物在爬行。
……抑或只是房簷積水滴落。
窗戶外樹影搖晃,狂風呼嘯,嗚嗚咽咽如鬼影哭啼。樹枝時不時敲打在窗戶上,發出“砰砰!”的聲音,像是外面有人在敲門想要闖進來。
助理雖然勉強睡過去了,但在睡夢中也被這樣的環境音嚇得瑟瑟發抖,把自己團成一團縮在被子裡,時不時抽動一下,睡得一點不安穩。
偏房的床不大,五嬸拿來的被褥也不多,兩人擠在一起倒也能互相取暖。
按理來說,民俗學教授常年帶著助理出門采風,應該很習慣這種情況了。但助理的生存技能約等於零,教授也很嫌棄身邊有其他人。
比如現在,池翊音就很想把助理扔出去。
池翊音雖然克制住了這種衝動,但他皺眉聽了一陣,還是坐起身,在黑暗中環顧房間。
……他總覺得,黑暗裡,有什麽東西在看著他。
他翻身下床,腳步輕輕走到窗戶旁邊向外看去。
正屋的燈已經熄滅了,也看不到火焰的光亮,黑暗的院子裡靜悄悄的,烏雲遮月,沒有一絲光亮。
池翊音沉吟片刻,還是轉身披上大衣,準備出去看一眼。
這房子總讓他不太舒服,好像什麽地方不太對,卻被他忽略了。
可就在他再次轉身,自然而然的想要推門出來的時候,一抬頭,卻猛地對上了一張青白黑沉的臉。
“!”
池翊音眼瞳緊縮,心臟都停跳了一瞬。
然後他才慢慢看清,那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就攔在他車前的癡傻青年。
那青年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裡的,明明上一眼還沒有,這一秒,卻就站在房屋門外,直直看著池翊音,渾濁的眼珠沒有焦距,臉上卻浮現出掙扎痛苦的表情。
池翊音心裡有了一個猜測,試探著問:“你是有什麽事想要告訴我嗎?”
癡傻青年沒有回答,好像根本聽不懂池翊音的話。
他站在暴雨的夜色中,仿佛與環境融為一體,極為駭人。
池翊音卻耐心的等著,並沒有催促他。
片刻後,癡傻青年極為緩慢的眨了下眼睛,然後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卻只有“嗬嗬”的氣音。
池翊音先是疑惑,隨即看著青年的嘴巴瞪大了眼睛。
人的嘴巴裡應該有什麽?舌頭,牙齒。
可青年的嘴裡,是一團黑色的空洞!
就像拙劣的畫家在畫人物肖像時忘記了畫細節,隻畫了一層皮囊。
或是有什麽東西,根本不想讓青年說話,於是只有表面的嘴巴,卻根本沒有將說話的權利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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