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身處之地是箱庭,而箱庭構建在池翊音曾經寫就的故事之上!
學者終於明白了這一切,讀過的故事成為了絕望中最後的光亮,被他死死攥在手裡。
既然池翊音才是箱庭的核心,那只要能找到池翊音,事情就還有一線轉機。
他這樣堅信著,依舊執著的在墳場中尋找出路,辨別方向。
一無所獲之下,學者將目光投向墳場裡唯一稱得上是線索的東西。
——那些墓碑上的名字。
很奇怪的是,死者的墓碑上並沒有寫明具體的名字,反而每一塊都大段大段的寫明了死者是怎樣的崇高,令人尊敬,為了村子做出了重要的貢獻。
什麽貢獻?
祭品。
他們都是,邪神的祭品。
學者眉頭緊皺,立刻想起了自己先前看到的那本書,隨後他明白過來,這墳場就是大陰村的墳場!
而這裡埋著的,就是書中寫的,大陰村裡被用作人畜祭的可憐村民們。
他……已經不在之前的村子了。
學者愣了良久,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在大陰村了。
池翊音就在這裡。
而楚越離等人半夜離開前往的,極有可能也是這裡。
這個認知讓他重新有了力氣,撐著墓碑踉蹌著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墳場外面,試圖從霧氣中辨認出燈光的方向,從而找到大陰村具體的位置。
好在學者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勉強走了一段路之後,他聽到風中傳來的淒厲叫喊聲,以及隨即傳來的嘈雜喧鬧聲。
迷霧深處的不遠處,亮起一盞盞燈光,在昏暗陰冷的山林中勾勒出村莊的輪廓,也為學者指明了方向。
學者的眼睛裡重新充滿了亮光,立刻大跨步向那裡跑去。
而看著他一切作為的玩家,在雲海列車上沉默良久,苦笑著抬起頭,看向旁邊的列車長。
“遊戲場讓我看到這個,是想要讓我認清,我和真正有資格進入下一輪考驗的人,差距究竟有多大嗎?”
列車長安靜如木樁,玩家卻慢慢閉上了眼睛,緩緩歎息:“如果是這樣……那恭喜,你們已經做到了。”
他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經歷相同的事情,會如何選?
當現實的圖景出現時,他也自信滿滿的認為這不過是遊戲場另一次的考驗,甚至還譏諷於遊戲場的蠢笨。
所有能夠走到高級別的玩家都很清楚,在遊戲場裡,最重要的一直是人。
從來都是對人類本心的考驗。
遊戲場對殺死他們並不感興趣,似乎更想看到的,是玩家們源自於靈魂的崩潰絕望,毀掉自己的同時也給出毀滅世界的答案。
而他們這些高級別玩家,早就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選擇,是停下來,還是繼續咬牙向前。
他們全都是意志堅定之人——至少在這一刻之前,他們是這樣認為的。
既然如此,又怎麽會在進入新世界,離回到現實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放棄?
於是,在箱庭的玩家們,幾乎都在秦氏黃鼠婆詢問的時候,自信滿滿的進入了大陰村。
誰能想到,這一次,竟然是真的給了他們離開的機會。
而在屏幕外的玩家們,也有幸看到了五名玩家中唯一一個選擇了回到現實的,到底是怎樣的下場。
那玩家並沒有如他所想迎來幸福。
雖然他最開始是狂喜的,不敢置信的確認,但他很快就被拽回到了他的死亡中。
遊戲場所有的玩家……都是在瀕臨死亡或被嚴重詛咒的情形下,被拽進來的。
所以,那個選擇回到現實的玩家,也回到了多年前他瀕臨死亡的那一刻。
車輛衝撞過來,還不等他反應,就已經毫不留情的從他身上碾壓而過。
血肉模糊。
一秒之前,他還在眼含淚水的確認自己真的回來了,可一秒之後,死亡追上了他。
遲來了多年的死亡,終於還是沒能逃得過。
那一瞬間,幾乎所有看到了這一幕的玩家,全都閉上了眼睛偏過頭去,不忍去看。
“遊戲場從來不是為了殺死各位。”
一直安靜的列車長終於開口,用機械的聲音冰冷道:“我們將‘幸存者’的稱號冠於所有人身上,期盼著各位能夠真的從毀滅中幸存下來,作為代表,為全世界與人類的未來命運做出抉擇。”
“為此,遊戲場一次次的給了各位機會,讓各位替所有還活著人做出決定。不論是提示還是線索,遊戲場盡力了。”
“世界意識與神明的協議之下,神明給盡了最後的憐憫,想讓各位活下去。我們,盡力了。”
“但是到現在為止,遊戲場一次次收獲的,只有失望。”
列車長平靜的看向玩家,道:“如果你是系統,你會選擇怎樣對待令你失望憤怒的人?”
所有被困在雲海列車上的玩家,都被問了相同的問題。
——你會如何對待你厭惡的人?
在所有的限制與規則都失效的情況下,即便是殺人也不會有任何懲罰,惡意可以肆無忌憚之地。
所有遊戲場的玩家,嚴格來說都已經是死人,不過是神明的力量,使得他們的時間被定格在了將死未死的一瞬間。
一個死人,要如何再死一次?殺死一個死人,會有怎樣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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