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池翊音想要忽略看門大爺,自行尋找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紅信封裡的話。
它在提醒他,要讓師生們懂得“數學之美”。
池翊音從來都不願對愚笨之人過多解釋,他並不是好為人師的性格,對其他人的蠢笨和自取滅亡采取冷眼旁觀的尊重態度。
但一時的身份轉變讓他差點忘記了,他現在,就是一名老師。
副本之中的規則並不會輕易現身,卻時刻都在,你不知道哪一條就是規則的考驗。
既然玩家有被指定的身份,那最好不要背離身份的行為方式。
在規則不想殺人的時候,遵守規則才是最安全的。
池翊音頓了頓,視線隨即收了回來,落在看門大爺身上。
那一瞬間,大爺感覺自己好像被一頭野獸盯上了,身體本能對危險的感知令他渾身發毛,不自覺放下了翹著的腿,坐得筆直。
“乾,幹什麽?”
大爺咽了口唾沫,壯著膽子道:“你一個年輕人,還想打老人不成?小心我去學校告你!”
池翊音卻只是微微一笑,只需要一瞬間的調整,溫和優雅的俊容看起來就如飽讀詩書鑽研學問的讀書人一樣,完美符合了他教授的這個身份外表。
“大爺,你說錯了,我隻想告訴你這件事,數學並非毫無用處,只是你並沒有意識到,它其實一直都在,就像空氣一樣,是數學提供了足夠生存甚至生活的物產和生產資料,也是它,始終引領著群星的變幻。”
池翊音抬起手,隔空指了指大爺身周的物品和建築,道:“地基要打幾尺深,房子要建幾丈高,窗戶與房梁要設在哪裡,風從哪個方向吹,流動的力學如何影響人的生活,你生活的空間和時間,就在我們交談的現在,流逝的一分一秒……組成這一切的,都是數字,每一次的換算,都離不開數學。”
“縱橫交織的時間與空間,歷史和宇宙,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串數字之中。如果真有人探索到數學的盡頭,他會發現,那裡才是宇宙的最原初與最深處。”
“最簡單的數字,也是最複雜的理論,一加一的簡單背後,隱藏著整個世界的真理。當你抵達,你將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像大地承托一切。”
“我們可以掌握數學,如同掌握真理,推算我們的死亡與生存,迎接將要到來的末日,推翻神明的統治,在他的國度之上建立我們的新世界。”
池翊音唇邊帶笑,眼神悲憫,居高臨下看去時,有神性的涼薄和慈悲。
“只是可惜,有人低頭趕路,忘記了抬頭看看天空,不知道指引地面上一切的,是潮汐與群星。”
“而我的工作,就是讓學生們想起這一切。”
池翊音輕聲向大爺問道:“你說數學無用?或許,是因為你未曾真正了解她。”
當池翊音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公寓大廳裡一片鴉雀無聲。
看門大爺驚呆了。
直播前的觀眾也呆滯起來。
他們總覺得,池翊音的眼神看起來像是在嘲諷他們,是……錯覺嗎?
如果沒有明確的目的,池翊音一向懶得理會這些閉眼看不見真理,隻以為自己看到的井口就是世界的人。
不過這一番話之後,池翊音的數學系教授身份,算是徹底在大爺這裡穩固住了。
大爺並沒有聽懂池翊音在說什麽,但雲裡霧裡的狀態卻讓他收斂了對於池翊音的鄙夷,而像是被喚醒了相似的記憶一般,縮了縮脖子有些恐懼。
池翊音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難道,前任也是類似於這樣的性格嗎?對學術的瘋狂執著,甚至超出了常人的范圍。
如果是這樣,那大爺方才的輕蔑和大聲斥責就說得清了。
——大爺害怕前任數學系教授,甚至連恐懼和怨言都不敢在前任面前表露,一直壓抑到了前任死亡,池翊音來接任。
然後,大爺就以為難纏的死了,來了個好欺負的,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的所有恐懼都變成了斥責,發泄在池翊音身上。
好像欺負他就是欺負前任,把自己曾經不敢表露的那些情緒,全都用他來當做代替的出口。
但顯然,大爺沒想到的是,池翊音善良的只有一張面具。
可,如果惹怒了池翊音……讓瘋狂的魔鬼扯下自己的面具,遠遠要比激怒一個研究學者更危險。
池翊音眯了眯眼眸,對大爺這種欺軟怕硬的做派只有一聲冷笑。
“所以大爺,現在我能上樓去我的公寓了嗎?”
他笑問道:“還是說,其實是我誤解了大爺,你其實對數學有強烈求知精神,還想要額外加課?”
池翊音點了點頭,作勢就要扯過旁邊的公告板當做黑板,現場給大爺上一課。
“沒想到大爺這麽好學,我竟然還以為大爺是那種學不會數學,一看數學就發困的,是我錯怪大爺了,來……”
“不不不!”
大爺被嚇得一激靈,直接從椅子上彈射起來,拎過鑰匙就慌張衝向池翊音。
“教授您看您都被雨淋濕了,趕緊上樓去洗個熱水澡去去寒,可快走!數學就不用講了,您留給那些倒霉孩子們聽吧。”
大爺不由分說把鑰匙拍在池翊音手裡,和剛剛的輕蔑不屑相比,是截然不同的“熱情”。
“您的房間是八樓盡頭的房間,有兩面大玻璃!視野特別好!您一定會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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