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闖禍了。
就在池翊音的想法堅定從腦海中浮現的瞬間,像是一擊重拳出擊,砸向原本阻隔在他眼前的屏障,於是那層看不到的玻璃轟然破碎。
刹那間,所有被屏蔽在外的聲音,全都如潮水般瘋狂湧進池翊音的耳朵裡。
奔跑和哭嚎的聲音交織,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身邊跑過一道道身影,他們臉上的神情焦急驚慌,卻在池翊音伸手觸碰向他們的瞬間,猛然潰散成一捧黑煙,彌漫在空氣中。
“先生……”
馬玉澤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見識過死亡與怨恨的厲鬼,卻連聲音裡都帶著顫抖。
池翊音抬頭看去,就見到在馬玉澤腳下,無數死不瞑目的屍骸堆積。
她們中很多人的身上還穿著舒適的家居服,臉上還有沒退去的驚慌恐懼,死死瞪大了眼睛,那一聲求救卻再也不會被喊出來。
……這些學生年輕的生命,被定格在了這一瞬間,永遠被困在了大火之中。
馬玉澤眼中有淚,她的眼神搖動著破碎,像是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池翊音很清楚,從重新為人的那一刻起,馬玉澤就以保護生命為己任,不願見任何女孩再遭受苦難。
可現在這一幕,對於馬玉澤而言卻是堪稱毀滅性的打擊。
有哪個保護者,可以忍受自己想要保護的存在,全部死在自己腳邊?
即便是厲鬼,她的心也是血肉做的,是柔軟的,絕不可能對死亡無動於衷。
池翊音能夠理解,如果對同類的死亡只剩下嘲諷與快樂,那又與惡鬼何異?
不……即便是厲鬼,也會哀痛於死亡。
“玉澤……別哭。”
池翊音輕聲歎息:“她們的死亡不是你的錯,還記得嗎,我們是在遊戲場的副本裡,就像你之前作為副本BOSS時的那樣,我們所看到的,都是早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副本不過是將現實裡的過去,重新呈現在了我們面前……她們早就死了,並不是因為你。”
池翊音邁開長腿,緩緩走向馬玉澤,垂眸時有厲色從眼角劃過,被系統與遊戲場徹底激怒。
“我們所能為亡者做的,已經只剩下一件事。”
“找出他們死亡的真相,冤有頭債有主,這個碾壓了他們生命的世界。”
池翊音的聲音裡壓抑著怒意:“該做出改變了!”
“如果沒有人去做,那就我來做。”
“玉澤,幫我。”
他修長漂亮的手掌握住馬玉澤的手,是戰士間牢不可摧的誓言與信任:“和我一起,改變這個讓我們厭惡的世界。”
一滴眼淚從馬玉澤眼角滑下。
她堅定的點了頭:“好。”
話音落下,鬼氣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張牙舞爪的吞噬著整片空間的火焰。
池翊音曾經在馬家老宅裡看到的厲鬼,重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而就在鬼氣氣勢洶洶的試圖吞沒整個建築的同時,那些倉皇奔跑的人影,全都在接觸到鬼氣的一瞬間,像是坍塌的沙畫一般化為齏粉,散落在空氣中。
視野中的火焰消失不見,耳邊的慘烈叫聲也瞬間安靜。
整個走廊裡,忽然間恢復了正常。
白熾燈刺眼,在滋滋啦啦的噪音中不斷閃爍,而大雨磅礴,腐屍敲打著窗戶。
時間像是向後倒流,眼前的場景退回到了池翊音方才神智還清晰的時刻。
就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終於認清了那邊是現實。
冰冷的視線死死的從背後遠方穿透而來,怨毒陰冷。
池翊音皺了皺眉,立刻意識到了什麽果斷轉身看去。
就在走廊的盡頭,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隱若現,死死盯著池翊音不放。
她的頭髮垂下來,掩蓋住了大半張臉,讓池翊音無法看清她的模樣。
但是下意識的,他覺得自己是認識對方的。
……或者,聽過對方名字,與對方交談過。
“林雲雨。”
池翊音語氣肯定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他邁開長腿,沿著長長的走廊緩步走向盡頭的身影。
“你在上學期死在了宿舍裡,並且連帶著整個寢室的人都已經死亡。你不甘心,對嗎?對那些傷害你,最終導致了你的死亡的人們,你依舊懷有怨恨,想要讓他們品嘗你曾經感受到的痛苦。”
池翊音刻意放柔和了聲線,沒有做出任何會引起誤會的舉動,盡可能的讓林雲雨察覺到自己的無害。
“你將所有人都拉進了你的仇恨當中,但是池晚晚。”
在池翊音提到池晚晚的名字時,那道身影明顯僵了一下,隨即輕輕抬頭,像是終於肯用正眼看向池翊音。
“池晚晚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你也想要讓她死在這裡嗎,即便她沒做錯過任何事?”
池翊音輕聲歎息:“林同學,我知道我已經來晚了,沒能在你還活著的時候出現在你眼前,幫你度過難關。但是現在,或許,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那身影緩緩抬起頭,雜亂的長發向後落去,露出了她本來的面孔。
也讓池翊音級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
那已經不是一張正常的臉。
大片大片灼燒的痕跡,模糊的血肉一層層被腐蝕,剝落下有嫩紅的血肉補上原本空缺的皮肉,卻在最深處可見白骨,甚至連原本的五官都已經變成了燒毀後的一團,再見不到曾經的年輕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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