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攤手,似乎頗為無奈:“你們就說,這叫什麽事嘛!我剛從一個副本廝殺了七天殺出來,剛洗完澡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睡,準備擁抱幸福的夢鄉,結果系統‘嘎!’的一下,就把我扔進這裡了。”
“好歹讓人睡個覺再說啊,我都七天沒和我親愛的床床敘舊了,唉……這地方太陽這麽大,想睡也睡不了。”
甚至不需要池翊音引導性的詢問,檀粽自己就把自己的事情抖得一清二楚,簡直不像是個A級玩家。
池翊音抿緊了唇瓣,向紅鳥投去一個眼神。
不太對勁。
如果按照他的推論,再加上剛剛檀粽的舉動帶來的變化,那應該是陌生玩家之間隔絕身份,而同隊搭檔之間,看到的還是正常的臉。
這樣算的話,那他們現在在檀粽眼睛裡,還是紙扎人才對。
檀粽根本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就來找他們組隊?
如果是新人,有可能。
A級?不可能。
更何況這裡還是狀況未知的S級副本,幾乎所有玩家都繃緊了弦,唯恐自己哪一步沒走對,就踩進了系統準備的陷阱裡。
不過在檀粽的話裡,池翊音也有所收獲,知道了自己之前所沒有看到另一面。
池翊音等人在S級觸發的時候,正在副本中。
他們雖然知道所有A級以下的玩家都被拒絕進入新世界,但對於獲得資格的玩家到底要怎樣進入S級副本,系統又會對此給出怎樣的提示……
身處於風暴眼中的他們,無從得知。
好在檀粽當時就在暫居區,他的抱怨,反而幫助池翊音了解了另一個視角下的新世界開啟。
當S級觸發的時候,整個遊戲場都震動了。
無論是在副本中還是暫居區,所有A級玩家都接到了來自系統的提示,恭喜他們將要前往新世界,請他們做好準備。
檀粽更是迷迷糊糊剛要睡著,結果就摔在了地上。
等爬起來一看,早就不是他在暫居區的高級公寓和席夢思了,而是不知道哪裡的荒郊野嶺。
他懵逼了兩秒鍾之後,就跟著他自己的生存本能,在山林裡參天大樹的樹冠上,找到了一處擺渡車停靠點,搭上了車,來了車站。
“這都什麽和什麽啊,哼著小曲睡著覺,系統就把我綁架了!”
檀粽忿忿不平,只是他看起來更像是懷念他的席夢思。
但池翊音卻抓住了他話語中一筆帶過的地方。
——車票。
沒有車票的人,無法在靠站時下車,只能等待下一次機會。
但檀粽和其他所有身處於此的玩家,卻持有車票,並且沒有進入過【喪鍾之城】。
那他們的車票從何而來?
他們是否早就知道有關於S級副本的情報?
比起聽信其他人說出來的東西,池翊音更傾向於相信他們不願說的那部分。
紅鳥倒是沒像池翊音想那麽遠,因為曾經對這些高級別玩家的搜查和所知,因此對每個人大致的情況都還算是了解。
比如對方的行事風格,是否是心懷鬼胎背後捅刀的,還是光明磊落的。
對於檀粽還算熟悉的他,倒是清楚這位並不是會為了自己的目標,就殘殺其他人踩著屍骨上位的性格,因此也沒有過多忌憚。
只是,隨著檀粽的抱怨,紅鳥越聽越皺緊了眉頭。
“你搭檔呢?”
他向檀粽身邊看去,但只有空落落的空氣,沒有另外與檀粽親近的身影:“你和你搭檔不是一直同進同出?”
檀粽唇邊的笑意淺淡了下去。
那一刹那,池翊音看見檀粽的眉眼間流露出真切的悲傷,像是站在墓地邊參加摯友的葬禮,親手為死去的摯友,獻上最後一支白玫瑰。
“聽你的口吻,是以前和我認識的人了。真好,我還以為所有人都帶著白面具呢。”
檀粽似乎想要笑一下,但他抽動著清秀的臉,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出笑模樣,反而比哭還要難看。
他終於放棄了,苦笑著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既然是以前認識的人,那應該也認識我的搭檔。既然這樣,似乎還是說一聲的好……我搭檔,死了。”
“就在進入新世界前的那個副本。”
他眼中含淚,哽咽道:“其實想要離開遊戲場的不是我,是我搭檔。我們是從新手村一直相互扶持走過來的,是我們先成為了朋友,然後他說要打通遊戲場離開,我才會為了他堅持到現在。”
“明明想要進入新世界的是他,卻是我活了下來。”
檀粽低垂下頭,發絲散落,身上爆發出強烈的悲傷氣場,苦笑著呢喃:“命運,太捉弄人了啊,怎麽會這樣……我不想來這裡,隻想隨便在暫居區活兩天,然後陪他一起去死啊。”
紅鳥一時間說不出話,伸出去想要安慰的手懸在半空中,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前進一寸。
又要怎麽安慰呢?那種失去了搭檔的痛苦,就算冠冕堂皇的說幾句好聽話,也緩解不了吧。
更何況,那一瞬間,紅鳥想到的是自己和京茶。
遠遠比任何情感都要深刻的搭檔,是遊戲場裡無數次出生入死,培養出的絕對信任,那是經歷過無數次最嚴苛的考驗仍舊屹立不倒的關系,彼此之間早已經默契如一人。
紅鳥看著檀粽,忽然間想到,如果死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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