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宮中對覺醒者有最大程度的壓製,讓所有屬於生機的力量都被掠奪,源源不斷的輸送向更深的地底,成為人祭柱的一部分。
但是這對池翊音而言,卻有著一個最大的漏洞。
——他將在遊戲場中遇到的非人之物寫進自己的書中,更改了他們原本悲慘絕望的結局,賦予了他們新的生命以及改變的力量。
但是,有一位,是池翊音並不曾寫書或更改的。
因為對那人而言,任何的更改,都是對他曾經苦難的否定,與對他理想的踐踏。
顧希朝。
最接近於地獄的存在。
他本身,就如同死亡。
而池翊音不僅沒有為他寫出一本以他為主角的書,顧希朝本人,也沒有任何力量。
顧希朝與馬玉澤等人不同,他的復仇並不是借助於外部的力量,惡人,死亡於顧希朝縝密到恐怖的計劃之中。
他所依靠的,永遠是自己的頭腦。
而對於鏡宮來說,它壓製覺醒,使得覺醒者的力量降到最低。
可讓顧希朝出現,卻並不需要耗費過多的力量。
——哪裡是地獄,哪裡就是顧希朝欣然前往之地。
而他的出現,不會消耗池翊音本身的力量。
於是,當池翊音閉上眼眸,坐在輪椅上的顧希朝就緩緩出現,代替他成為了“眼睛”。
顧希朝推了推金絲眼鏡,挑眉看向黎司君的眼神帶著驚訝。
“看來,也有神做不到的事情啊。”
他的視線在黎司君與池翊音之間反覆盤旋,意義不明的輕笑。
黎司君:“…………”
嘖。
雖然黎司君並不喜歡池翊音舍近求遠,寧可讓顧希朝出現在這裡,也不接受他的幫助的做法,但他有著世人最稀缺的優點。
尊重。
並非毫無理由的大包大辦,更沒有在全然保護背後實際原因的不信任,而是真切的信任著池翊音,相信他快要足夠理智的利用他手邊所有資源。
當池翊音需要利用他的力量時,自然會主動提出來。
黎司君這樣相信著,也因此跟隨在池翊音身邊,攬著他的肩膀讓他不至於摔倒,卻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希朝,希望這是能令你喜歡的地獄。”
池翊音低笑:“湯珈城與你的雪山小鎮相比,又如何?”
顧希朝欣然承認:“你曾說,惡無法徹底根除,任由我如何將小鎮隔絕在罪惡之外,也終有失去純粹的時候——人本身就是容易墮落的生物,一念之間,就是地獄和人間。”
“現在,池翊音,你已經向我準確展示了你口中的世界。”
顧希朝靜靜掃視過眼前的鏡宮。
只不過在他眼中,鏡宮是另外的模樣。
每一塊玻璃和水晶的切面中映照出的,並不是池翊音的身影,而是死亡在小鎮上的那些殺人犯和幫凶的臉。
過去雪山小鎮每一次運行時所產生的死亡,那些罪人每一次的“輪回”所帶來的微妙差別,全都被精細的展現在鏡子中。
“你也已經發現了,希朝。”
池翊音道:“鏡宮與小巷相同,它也將所有的時間和空間壓縮到一處,在鏡子中,我看到了自己所有的過去和可能的未來。”
他勾唇輕笑:“你看到的,又是什麽呢?”
鏡子照不出黎司君,同時坍塌了所有時間空間的鏡宮,並不單純只是擺滿了鏡子的空間,更是人祭柱生效的地方。
在他們的腳下,就埋葬著數不清的屍骨。
池翊音甚至恍惚中能夠聽到那些靈魂的哀嚎掙扎,察覺到那些死去的人們,是怎樣的怨恨這個世界。
他們的痛苦和仇恨都轉化為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使得萬國水晶宮得以無視科技限制的被建立。
這就是那些權貴們借助神父女巫的手,想要達到的局面。
對權貴們有利,對池翊音等人,卻是徹底的劣勢。
當池翊音閉上眼眸,被關閉的視覺通道,就將力量悉數賦予了聽力,讓他的聽覺敏銳度一升再升,甚至能夠聽到周圍水晶岩層的細微碎裂聲——
從深,到淺。
由裡,及表。
不斷蔓延的裂紋後面,是無數拍打著水晶的重物。
像是囚犯想要掙脫牢籠。
而遠處,京茶和紅鳥的嘶吼聲越發清晰。
整個鏡宮的聲音,都在池翊音的腦海中交匯,帶來視覺上生發的想象,最後構建成為了虛擬的立體圖形,使得他可以在自己的腦海中,通過聲音進行推斷和聯想,“看”到鏡宮中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比如覺醒力量被壓製而陷入苦戰之中的京茶紅鳥。
比如水晶之下試圖掙脫束縛,將所有出現在鏡宮的外來者拽入地底的屍骸。
果斷拋棄了視覺,讓混亂的光線無法干擾大腦。
池翊音獲得了更多。
“希朝,按照你的直覺來。”
他說:“讓你對於罪惡的厭惡來主導你,放開你全部的感知,去體察鏡宮之中,你最厭惡也罪孽最重的地方。”
“不要猶豫,向著那個方向走。”
池翊音輕笑:“那會是所有屍骸的埋骨地,是人祭柱力量最強的地方。也就是……”
“城主和權貴們在危機關頭,最有可能前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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