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他看到池翊音的頭號迷弟還站在旁邊不慌不忙的時候,也猜到池翊音大概另有打算,不然楚越離不會悠閑的站在這裡。
——光是他對池翊音的一點試探,都能引來楚越離的瘋狂嘴炮輸出,壓製得他和京茶反抗不得。
如果是有東西要傷害到池翊音,楚越離還能四平八穩的站在這裡?
紅鳥可以不相信教皇的直覺,卻一定會相信倒吊人的另類視覺。
跳出常規,才能看到被常規所蒙蔽的真相。
所以他也隻得暫時忍耐,死死拽著京茶不讓他衝出去。
黑暗中,細碎的噪音很快變得清晰起來,近了之後就會發現,那像是人走在地板上的聲音,卻多了一點黏膩之感,像是那人腳下踩了膠水抬不起腿一樣。
京茶皺眉,煩躁的心情直接體現在了兔子身上,他的衣服口袋裡,肩膀上,頭頂上,甚至鞋面上,到處都趴著乖乖巧巧的黑兔子,完美與黑暗融為一體。
但只要他一聲令下,這些兔子都會瞬間變成可怖的怪物,衝向黑暗中的敵人。
京茶在等池翊音的求助,但池翊音已經將周圍的所有情況摸排得八九不離十,成竹在胸。
在陷入到記憶中之前,池翊音並沒有在咖啡館內看到可以通往二樓的樓梯。
他不是毫無觀察力的庸人,在進入咖啡館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迅速觀察清楚了整間咖啡館,整座建築的三維圖像都隨著他的行走,而逐漸在他腦海中成形。
甚至與咖啡館的那一扇窗,對應小巷中的那一段路,池翊音都記得一清二楚。
想要敷衍他的記憶?
池翊音還沒見過誰成功做到過。
而他站在二樓的欄杆扶手後面,順著黑漆的旋轉樓梯一直向下看去,隱約看到了一角木質屏風,被昏暗籠罩。
但他重新回想起一樓的地圖時,卻可以很確定的說,屏風後面,根本沒有樓梯,而是一整片暫時用不到的桌椅。
——鋼琴前的演奏者,就是從那個方向走出來的。
矛盾的記憶間,唯一的解釋,就是連帶著包廂在內的整個二層都是新出現的。
同樣作為新出現的腐屍,也像是與包廂處於同一緯度,在這裡聚集得分外密切。
光從雜音不同的節奏和間隔中,池翊音能大致判斷出來的腐屍數量,就有上百具之多。
這代表著所有他看不到的黑暗裡,很可能已經全部被腐屍佔領,密密麻麻……
這也是池翊音阻止京茶的原因。
樓下的驚恐慘叫和求助聲一直沒有真正停下來過,只是像被掩在門外模糊不清,如果不清楚樓下的情況,就貿然與二樓的腐屍交手,只會反而在巨大的響聲中吸引來樓下的危險。
而對於現在,最好的解決方法是……
池翊音垂眸,在燭光的映照下翻開手中筆記本,書頁翻動中,瘦金體字跡跳躍著仿佛劍客從紙張上鮮活,輾轉騰挪,劍去來勢,氣勢十足。
【我不要虛假的幸福,咖啡館裡都是些傲慢的屍體。他們舍棄了自己的人生,卻嘲諷其他勇於面對生活之人的無價值。他們蔑視於我,但我不憤怒。
我隻覺得他們可憐。】
血腥氣的狂風猛烈吹過,燭光搖晃一瞬,投在筆記本上的影子也來去不定,幾欲湮滅。
池翊音手中的鋼筆微微停頓。
但就在那刹那間,一抹明黃裙擺掃過空氣,凌厲直衝向池翊音後方。
馬玉澤橫眉立目,緊扣住腐屍頭顱就重重將它砸向地面,用力之大,甚至讓那腐屍四分五裂,立刻躺倒在地,不動了。
“別,打擾他。”
馬玉澤聲音低沉,隱含怒氣,氣勢驚人,厲鬼煞氣直逼腐屍,空氣都仿佛在波動傳遞著她的不滿。
紅衣鬼煞的戾氣絕非尋常鬼怪可以承受,腐屍立刻招架不住,開始後退。
短短瞬息,黑暗中已經蕩滌出一大片空地,剛剛背後襲擊池翊音的腐屍也被殺雞儆猴。
在馬玉澤冰冷恐怖的注視下,腐屍僵硬在原地,莫不敢上前。
即便二樓的走廊逐漸塞滿了腐屍,越來越多的將池翊音等人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卻依舊沒有第二個腐屍膽敢迎著馬玉澤的恐怖威壓靠近池翊音。
而池翊音也恍若未覺,放心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馬玉澤,短暫的停頓後就重新提筆,繼續剛剛沒有完成的故事。
【他們馬上就會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的可悲事實。他們的時間停滯在死亡的時候,從他們主動選擇幸福卻逃避生活開始,他們就已經失去了對世界和生活的掌控權。
已經沒有什麽是他們能夠改變的了。當他們看到彼此死亡的臉……】
池翊音唇邊噙著微笑,落下最後一筆。
【這些無名的可憐靈魂,將因徹底崩潰而再次死亡。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於大地。】
最後的一個字成形,鋼筆鄭重畫下句號。
一瞬間,整個二樓連同著更深處的無垠空間,全都像是被急速冷凍了一般,瞬間停滯了。
就連空氣都冷得像是太平間,令人心裡發寒。
京茶意識到了改變,皺了皺眉想要上前援助。
池翊音卻緩緩回身,手執燭台,背靠欄杆,巨幅的地獄油畫懸掛在他身後,光影晃動中恍然如鮮活,在他背後張牙舞爪撲過來,將腐屍重新拖回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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