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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在雨中疾馳,匆匆踏著暴雨進了王宮,下馬時那抬起簔帽的人問道:“王怎麽樣了?”
“王此刻正在休息。”宮人眺望著他身後數人道,“大王子,國師呢?”
“國師在後,我先趕回來了。”巫厥避開他匆匆上行,待到寢殿外時卻被攔住了。
“大王子,王正在休息。”為首的宮人說道。
“我在瑤地便聽說王病重,如今你們又攔了門戶不讓進,是何意圖?”巫厥沉聲問道。
“不是奴等阻攔。”為首宮人雖對上他沉沉的臉色,卻未讓開分毫,“是王吩咐休息時任何人不得打擾,包括王后。”
巫厥蹙眉,終是讓了步:“那你去通報一聲,說……”
他的話未說完,其中有宮人匆匆出來道:“大王子,王命您在殿下跪地思過,國師未回來前不許起身。”
巫厥的拳頭握緊:“為何?”
“這是王令。”宮人冷漠說道,“請大王子領受。”
殿外大雨瓢潑,巫厥看著燈火通明的宮殿,沉了一口氣,轉身下了台階跪下。
他一跪,跟隨他回來的護衛皆是跪下,雨水如注,不過片刻,衣衫盡濕,可殿中卻一片安靜。
為何?因為王首先是王,而不是父親,他以為他匆匆趕回是為了王位,他所盼的也不是他回來,而是國師回來好治他的病。
他素來不是王心中最重,還有何不明白。
“王,殿下已在雨中跪了一個時辰了。”宮人在送湯飲時提醒道。
便是鐵打的人,面對這樣的暴雨如注,也會生病的。
“他匆匆趕回是為什麽?連國師都不帶,不就是盼著我死呢!”床上的怪物聲音嘶啞,若非他長久的躺在此處,怕是會被人誤認為掉包。
可即便如此,他積威甚久,只要他活著,便無人敢犯,而等國師回來,此咒一解,他仍是巫地至高無上的王。
“王息怒。”宮人跪地道。
“來人,把他拖出去打死。”怪物喊道。
宮人有些惶恐抬頭:“王,王饒命,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即便高聲哀嚎,也還是被堵了嘴丟進了雨中,就那麽在巫厥的旁邊被硬生生的亂棍打死,血液流了一地,被雨水衝刷的到處都是。
“他是為大王子求情才被處死的。”為首的宮人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說了這樣一句話。
巫厥收緊了拳頭,垂眸看著從面前流過的血跡靜默不語。
雨水不斷帶走著他的體溫,一處華屋之內,被擦拭著手臂上潰爛的青年痛呼著,將旁邊的侍從連人帶盆一起踹翻在地,英俊的臉上一片扭曲:“你要疼死我嗎?!”
“王子饒命,奴不敢。”那人顧不得疼痛,翻身起來求饒道。
“國師,國師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巫彌十分不耐的喊道。
有侍從匆匆入內,到了他的身邊耳語了一番,青年英俊的面孔上這才露出了笑意:“活該,他還真當王位是他的囊中物,此計必然是國師所出,且讓他好好受著吧。”
“是。”侍從笑道。
“國師何時回來?我疼的快受不了了。”巫彌看著自己潰爛的手臂道,“他何時回來?”
“應該還要幾日。”侍從說道。
“讓人去催,快些回來。”巫彌十分不耐的道,“當初就不該讓國師去什麽槁地,如今槁地倒是好了,我巫地禍亂頻生。”
“王子說的是。”侍從附和道。
“換個人給我清理傷口,這個拖出去打上二十棍!”巫彌看向了那跪在地上的宮人,疼的呲牙咧嘴道。
“是。”侍從應道,轉身叫了人將那求饒的宮人拖了出去叮囑道,“輕些打。”
“是。”行刑者頗有分寸。
二王子的傷很重,換成誰都是一樣的結果,若真的都打殘了,才真是沒有侍奉的人了。
……
天空之中不斷有雷聲閃爍,風雨過境,雨聲綿密的落在幽谷的草葉之上,一人提著食盒護著燈小心行走在小路上,朝那亮著燈火的小院而去。
門敲了數聲,裡面無人應答,屋外之人詢問道:“師父,你可是睡了?”
仍然無人應答。
“師父,弟子進來了,熄了燭火就走。”
門被推開,屋外之人迅速進屋掩住了將將要灌進屋內的風雨,將下方的阻攔擋上,看向了那在燭火下靜坐之人,輕輕歎道:“怎得這樣就睡了?”
他將傘合起倚在一邊,用掛著的布擦了擦食盒上的雨水,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將食盒放在了桌上,輕輕推了推那正捏著筆靜坐的老者:“師父,醒醒,您得回去睡,這樣容易著涼。”
老者未醒,來人小心的從他的手中抽出了筆,卻覺得他的手好像有些涼:“師父,您午後便沒怎麽吃東西,我帶了熱粥來,現在應該是……”溫的。
他的話語未盡,那原本靜坐的老者卻驀然僵硬的倒向了一邊,燭台震顫,誦的呼吸一滯,伸出的手都是顫抖的,他的手小心湊到了老人的鼻下,在沒有任何觸感傳出時喉嚨中有一瞬間的失聲:“……師……師父,師父!!!”
悲泣聲傳出了很遠,那一夜的恕谷所有人一夜未眠。
天將明時,雨已然停了,滴滴答答的雨水順著屋簷下滑,給這清淨的晨間增添了幾分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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