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影九被他問得摸不著頭腦,“不是主子你要我……”
他說著,余光瞥見房簷上朝他拚命使眼色的杜若,猛地頓住,話頭一轉,“我就是看他很危險,覺得應該著重觀察他!”
“嗯,不錯。”應我聞將那張畫紙折好塞進懷裡,“日後他的動向,每日都要及時匯報。”
他說罷,懶懶散散地跨步走出了院子。
在他走後。
影九不解地問:“杜姑娘,為何不告訴主子?”
“告訴了他,我的賭約怎麽辦?”杜若笑眯眯道,“而且關於重生這件事我們都還沒搞清楚,這兩個人一看就不記得以前的事,說了他最多就讓我給你開一幅治瘋病的藥。”
她說著,轉頭毫不吝嗇地誇讚搬運屍體的影一,“影一演技不錯哦。”
影一面無表情將一塊腐肉塞進麻袋裡,“你的激將法真的有用嗎?”
“你家主子多少斤的逆骨你不知道?”
影一點點頭:“杜姑娘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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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陸雪擁趁著月色腳步輕快,一路趕回丞相府。
他經過後花園正欲朝聽雪院走去,忽而瞧見父親行跡匆匆的背影。
子時已過,明日還有早朝,父親這麽晚不睡要做什麽?
這個方向,倒是像前往陸家祠堂。
陸雪擁心中生起疑雲,不動聲色跟了過去。
祠堂內供奉著陸家歷代祖宗,他運起輕功落在一棵茂密的楓樹上,透過枝葉間隙看見父親從暗格裡捧出一塊牌位放在燭台之上。
“苗姑娘,當年你的救命之恩陸家沒齒難忘,奈何一朝蒙冤,你卻連接受祭拜的資格都無,不過你放心,你的孩子這些年在陸家過得很好,哪怕是等雪擁將來繼任家主之位,也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不是他……那不就是阿姐?
陸雪擁默默收緊了扶在樹杈上的手,他想起二十年前的一宗秘事。
前南疆聖女前往大梁和親,被陛下封為靈妃盛寵一時,卻因用南疆毒物毒殺太后而下獄,甚至連一個辯駁的機會都不給,以至於聖女在牢獄中受盡屈辱而死。
後來始作俑者暴露,陛下卻顧及皇家顏面不願為聖女洗刷冤屈,因為帝王不可以有錯。
南疆王為了表明清白也只能與聖女撇清關系。
死後二十年,無兒無女,亦無人敢提起這個名字。
但因南疆與豫王封底相接的緣故,已故的陸夫人與聖女自小相識,因而陸雪擁亦知曉,聖女進宮之前本有兩情相悅之人,剛剛誕下一女就被南疆王進獻給了梁帝。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憎。
陸雪擁恍惚地想,阿姐知道自己的身世麽?知道自己的母親蒙受冤屈而皇位上坐著的人卻心安理得讓一介女子承受一切麽?
這些年她又是怎麽過來的?
避免父親發現,陸雪擁無聲無息退了出去,走進聽雪院時卻見阿姐正懶懶倚在涼亭下打盹。
更深露重,也不怕著涼。
他進屋取了一件鬥篷,剛剛蓋上陸驚春便驀地驚醒。
“雪擁?”
“嗯。”陸雪擁無奈道,“阿姐怎得在這裡睡著了?”
“宣王府守衛森嚴我進不去,就隻好在這裡等你回來。”陸驚春說著面色一頓,湊近他衣襟處聞了聞,“雪擁,你身上怎麽全是一股別人的味道。”
陸雪擁眉頭一跳,“不過是走回來時,路邊的桂花沾了露水,香氣留在衣裳上罷了。”
像應我聞這種沒臉沒皮的人,還是不要髒了他阿姐的耳朵為好。
“啊,這樣啊。”陸驚春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在宣王府遇見了喜歡的姑娘呢。”
陸雪擁回憶起應我聞比尋常男子都要高大的身材,委實和什麽姑娘搭不上邊。
但不知道為何,他的心緒卻不像平日裡那般淡然。
他抿唇不語。
“雪擁,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陸驚春細致地描繪他的眉眼,察覺到幾分低落。
“我……”陸雪擁想到在祠堂撞見的秘密,有些躊躇,“阿姐,如果有天你發現自己身上背負著仇恨,而他的仇人這些年依舊活在萬人之上——”
陸驚春淡淡道:“你都知道了?”
“看來阿姐始終都知道。”陸雪擁低聲道。
“雪擁,不論我身世如何,你都永遠是我弟弟。”陸驚春沒有再如往常般甜甜地笑,杏眼冰冷至極,“至於應昭,他欠下的又豈是一條人命。哪怕他已經死過一次,也不夠我們解恨。”
這話沒頭沒尾,陸雪擁心頭不禁泛起異樣,“不止一條人命?”
那還有誰?
陸驚春瞬間又恢復了笑眯眯的模樣,指腹捏下他肩頭一片沾上的桂花花瓣,“哎呀,以後你就知道啦。還有,阿姐覺得你身上的桂花香和你挺配,你覺得呢?”
陸雪擁下意識聞了聞縈繞在鼻尖的清香,恍惚間又讓他回到那間昏暗的寢殿,男人炙熱硬朗的胸膛抵住他。
他不自在地偏過頭,“也就那樣。”
“哦,對了,今日入夜前成王殿下來尋你,見你不再便留了話,明日祭月節想你遊船賞月,就在長安街盡頭的青陽河畔。”陸驚春說著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屆時他應該會在船上等你,直接上去就好不必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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