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庭嶼後知後覺地明白,他在心疼自己。
原來了解一個人到某種程度,光是聽他的語氣,就能把他的表情和感受統統猜到嗎……
季庭嶼遲鈍地感覺到某根神經異樣地跳動起來,心底裡最柔軟的地方被撓了一下,但他來不及辨明那種異樣到底是什麽了。
“不要說話了。”
他用力咬了一口下唇,攀著浴缸邊沿的水紅指尖都在發抖:“賀灼,你先走……”
不要呆在門外了,不然我會更加難堪。
也不要再和我說話了,我真的會忍不住衝出去撲進你懷裡。
“好。”賀灼回答。
他離開時電話還沒來得及掛,腳步聲通過聽筒傳進季庭嶼耳中。在寂靜的樓道裡顯得空蕩蕩,樓道似乎變得好長好長,走了很久都沒走完。
季庭嶼心裡不知是什麽滋味。
松了口氣……卻又隱隱失落……
直到聽見“嘎吱”一聲響,緊接著是塑料在地板上劃出的刺耳噪音,半分鍾後腳步聲再次出現,季庭嶼似有預感一般豎起貓耳對準門外。
“咚——咚——”兩聲。
有人敲響了他的門。
“你怎麽還不走啊……”他鼻子有些發酸。
對面卻沒人說話,賀灼給他發來一條信息。
【我可以說話了嗎,領導。】
後面跟著大狗狗指著嘴巴的表情包。
季庭嶼笑了一聲,“你幹嘛,你講啊,我又沒堵住你的嘴。”
他故作輕松地調侃,不讓對方聽到自己的異樣,手機裡安靜了大概三秒,因為他的心跳了三下,賀灼的聲音才慢悠悠傳來:“難受嗎,跟我說。”
第四下心跳漏掉了。
季庭嶼的嘴角一下子僵在那裡。
“什……什麽?”
他開口時第一個字甚至沒發出聲音。
賀灼說:“如果你很難受,但找不到人說,就和我說。任何事情都可以和我說。”
貓咪頭頂的小耳朵軟軟地趴了下來。
“原來你都知道……”
越是高等級的omega,發情期就越難熬。
仿佛老天爺看不慣他們違抗命運把自己變強,所以故意為他們增設阻礙。
賀灼了解過,像季庭嶼這個年紀和等級,抑製劑應該早已失效,只能靠意志力硬熬。
熬一次,身體機能就被損害一次。
可明明他的身體素質強過那麽多人,明明他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能像alpha一樣強大,卻要因為發情期而變得脆弱無助,身體虛軟得如同一灘爛泥。甚至陷入情欲失去理智,被迫和遠遠不如他的alpha求歡獻媚。
賀灼替他感到不公。
更說不出的心疼。
聽筒對面沉寂了良久,就在賀灼以為他不想說時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嗯,很難受,我該怎麽辦?”
就像小貓在喵喵叫著求救。
賀灼的呼吸倏地收緊,心臟疼得像被擊穿。
“我不進去,就打開一道門縫放些信息素給你聞,好嗎?”
“不行,這樣我會對你的信息素產生依賴。”
“那我哄哄你,好嗎?”
他一連兩個“好嗎”,明明就已經在哄了。
貓咪撇撇嘴,“隨便。”然後把靠近手機的那隻小耳朵豎得高高的,努力去聽。
“你的信息素在外溢,我在門口貼了隔離罩,樓道的進出口放了警示牌。”
這是賀灼在剛剛那幾分鍾裡做的。
“謝謝,你做事一直很周到。”
“我還從孟凡那兒拿到了你的歌單,恰巧裡面有一首播放頻率最高的英文歌是我會的。”
其實是他上輩子特意學的,每次去給季庭嶼掃墓,他都要悄悄唱給他的小貓聽。
“那小兔崽子怎麽什麽都說……”這隻耳朵豎累了,他把手機換到右手,豎起另一隻耳朵聽。
“我唱給你聽?”
不等人同意,賀灼就拿下自己的藍牙耳機。
“小嶼,我把耳機摘了,現在開始就聽不到你的聲音了,但你可以聽到我的,明白嗎?”
——不要害羞,更不要羞愧,你可以聽著我的聲音做任何事,我會陪著你,但不會窺探你。
季庭嶼的眼眶紅了起來,慢慢低下頭。
他想起喝醉酒那晚自己想著賀灼的手那樣,被發現後他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季庭嶼當時還以為他生氣了。
可現在才明白,賀灼不可能因為那樣就生氣。
他根本就是縱容自己對他做任何事……
千方百計,毫無底線。
甚至把自己對他的意淫當做獎勵。
季庭嶼覺得此刻的自己脆弱極了。
心臟就像吸飽酸水的海綿。
大概十幾秒後,聽筒裡慵懶又性感的男聲響起,像墜落的雲絮,吹到季庭嶼耳畔。
“I am fiying”
(我欲高飛)
“I am flying high like a bird”
(試圖超過那翱翔的鳥兒)
賀灼的聲音很輕,卻又好像很重。
那裡面飽含著他曾宣告過和還未宣之於口的愛意。
季庭嶼閉上眼,雙手下垂。
將靈魂和肉體一同沉沒進水中,沉浸在賀灼為他打造的國度裡。
比起那一晚僅僅幻想的一隻手,他這次更加肆意。
Alpha沙啞澀情的聲音就像致命的誘惑,說教著他無所顧忌地享受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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