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賀灼的嗓音即便只是念一個單字都像在動情。
季庭嶼無奈地捏了捏耳朵,把錢往前遞:“拿著啊,不是很久沒吃東西了?”
“啊……對。”賀灼把地上的壓縮餅乾袋子踢開,“謝謝季主任,我現在窮困潦倒。”
實際上他剛給向導開了二十萬的支票。
季庭嶼像個叮當貓,又從口袋裡掏出什麽塞給他,賀灼低頭一看,居然是糖。
五顏六色的透明塑料紙包裹的方形小糖,被搓得有些皺了,像小孩兒當寶貝藏在口袋裡不舍得吃那樣。
“給我的獎勵?”他笑得像在逗小孩子。
季庭嶼忍不住翻他一個白眼,這人腦子裡在想什麽?
“給你保命的。下次再被偷,記著讓人家把糖留給你。尼威爾的晚上很可怕,沒有熱量你就死定了。”
他善良得讓人心軟,明明剛被逗得炸了毛,卻在聽說賀灼被偷之後把自己的錢和糖果存貨全都給他。
賀灼怔愣在那兒,一時忘了收下。
“嘖,不要就還我。”
這糖國外沒得賣,他也只剩這幾顆了。
“沒說不要。”賀灼立刻剝開一顆吃了,然後拉開他的上衣口袋,把其余的放回去,“剩下的留給你。”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不知道有多自然。
季庭嶼驀地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仿佛他和眼前這個男人已經認識了很多年,只是分開很久沒再見。
“我們以前見過?”
賀灼指尖一頓,幫他合上口袋的動作像在撫平一道開裂的疤。
“沒見過。另外你搭訕的方式也不怎麽新穎。”
“是嗎哈哈。”
季庭嶼假笑得毫無感情,不知道為什麽看他這幅“老婆剛死沒兩天就被人提起傷心事”的死樣子,心裡煩躁得很,想把手裡的煙熄了,可附近沒有能碾煙的地方。
正當他甩著煙四處張望時,就感覺兩根微涼的手指突然覆到自己手背上,就像擦拭長頸花瓶似的輕輕向下一滑,那半根煙就轉到了賀灼的手裡。
他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拇指和無名指向下將火紅的煙頭直接搓滅,毫不介意地把別人吸過的煙拿在手裡。
“我一會兒幫你扔了。”
季庭嶼眉心一跳,他可不覺得這半截煙蒂的歸宿會是垃圾桶。
“怕我拿你的煙去做奇怪的事?”
??這人有讀心術?
“你還能做什麽奇怪的事,用沾了我口水的煙驗DNA嗎?”
季庭嶼無所謂地聳肩,可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卻被賀灼的眼神猛地震住,如同被強光定住的青蛙瞬間僵在那裡。
——這絕對不是一個搭訕者該有的眼神!
搭訕只是一種方式,搭訕者都有各自的企圖,而企圖決定他們在面對自己時會露出什麽樣的眼神。
季庭嶼自小在交戰地長大,見過的人比某些海島小國的總人口還要多,最擅長通過眼神剖析人心。
比如想睡他的人,眼神裡是貪婪和色相,他卻一眼就能看穿對方極力隱藏的腎虛。
想征服他好去炫耀的人,眼神看似紳士,他卻能看到他不經雕琢的輕蔑自大,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個傻逼。
偽裝成玩咖想要從他身上換取情報的人,則根本不敢與他對視,他們的眼神時刻注視著季庭嶼的雙手,怕他突然暴起擰斷自己的腦袋。
而賀灼不屬於以上三種情況的任何一種。
他的眼神攻擊性太強,讓人想到大雪封天裡饑腸轆轆的狼。
隻那麽一瞬間,季庭嶼就覺得自己的後頸被高溫燙了一下,他面帶警告地後退半步,想把對方逼退,卻沒想到賀灼居然緊跟上來,伸手想要抓住他!
“你在怕我?”
平靜的語氣,卻讓人心臟一沉。
與此同時,賀灼的眼神也隨之驟變。
一秒前還是風平浪靜的海面,現在卻陡然卷起洶湧湍急的旋渦,旋渦中心銳利而瘋狂的東西宛如兩隻青筋暴起的大手,從他眼眶兩側撕扯而出不管不顧地抓向自己!
而季庭嶼敢篤定,一旦被他得手就再不可能逃脫,自己會被永遠困住,因為那就是一種最直白最原始的看向獵物而勢在必得的眼神。
他剛才一直是這樣看我的嗎?
在我低頭的時候,他又看了多久?
季庭嶼心中驀地躥起一股火,迅速伸手到後腰握住槍柄,窄腰兩側繃起的肌肉如同一隻發怒的獵豹。
“抱歉,我好像嚇到你了。”
賀灼像是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我只是怕你摔倒,想拉住你。”
他後退一步,收回手,墜在心口的巨石終於落地。
像他剛才那樣那麽突然地去抓季庭嶼,他都只是生氣,而不是懼怕,說明他現在還沒有害怕被人觸碰,一切災難也都沒有發生。
真好……
賀灼萬幸地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神就又變了。
攻擊性和侵略欲消失得無影無蹤,變得紳士又無害,仿佛季庭嶼剛才從他眼中看到的病態渴望都是演的一樣。
這人到底還有幾副面孔?
“拉住我?”
你他媽是想脫我褲子吧!
季庭嶼真心不爽,一拳擊出直衝他面門。
賀灼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連眼神都沒有半分偏移,直到鼻梁要被砸塌的前一秒拳頭倏地轉向他臉邊,拳風撩起他幾根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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