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薑父急了,怎去了鎮上看郎中,那郎中怎說。
薑大壯眼眶都紅了,說:“大夫說了,要是早早送過去兩副藥就好了,愣是被耽擱了不說,還胡吃藥,更嚴重了。”
“怎能是胡吃藥,你三叔吃了不是好了。”薑父急了說。
薑大壯:“大夫說了,那藥娃娃吃不得,吃了壞身體。”
“怎、怎能這樣,你三叔吃了好了,才給豆豆喂的。”薑母也急了眼眶發紅。
這話像是循環似得,來來回回就這兩句。
薑二苗聽得不吃飯了,說:“現在說這個沒啥用了,爹娘,你們是沒瞅見,今個豆豆送過去又是吐又是燒,燒的抽抽,我哥嫂嚇壞了,大夫說了,豆豆傷了、傷了那個肺,傷了肺,咳太久不見好,大人吃的藥,可能藥性重。”
“那現在好了嗎?大夫怎說的?”薑父問二苗。
二苗說話比老大利索。
薑二苗說:“林大夫說了,豆豆燒退了,還要止咳,還要養肺,先前把肺傷了,要是養不好,以後一直咳,就成病秧子了,可能就、就——”
“就啥,你說。”
薑大壯啞著聲說:“就長不大,活不長。”
薑大嫂哭出了聲。
“怎、怎這麽嚴重。”薑母聲也是抖得,“是不是假的,豆豆好著,怎就這麽嚴重。”
翻來覆去又是這幾句話。
薑二苗下午聽時心揪著,這會已經麻木了,他知道他娘是害怕,是不想不願意去想壞結果,可如今大夫都說了,來來回回說這些,豆豆也不會好。
總不能他們說好著,那豆豆就能好。
“大夫說了,要用參慢慢養,一棵參四兩銀子,今個坐診收了十文,買不起參,林大夫開了甘草、川貝、枇杷……”
“先開了三副,說等喝著看看,花了九十文錢。”
薑二苗抓了抓頭髮,“晌午也沒吃飯,給豆豆買了個粥喝,兩文錢,剩下、剩下二十七文。”
三個大人都沒吃,早上從家裡帶的窩窩頭墊吧墊吧,主要也是不怎餓,人擔驚受怕的時候就感覺不到餓。
“啥?!哪來的錢?”薑父問。
薑母則說:“四兩銀子?”
薑二苗這會感覺到餓了,喝著粥啃著窩窩頭,不怎想說話。薑大壯說:“二苗賣山果子苗,遇見了貴人,賺了七十九文錢,要不是他說去看郎中,再給豆豆喂藥,那就沒活頭了。”
“是貴人。”薑二苗放下碗,手背抹了把嘴,“豆豆命大,幸好。”
薑大嫂本來喂孩子飯,一直沒說話,聽到二苗說‘豆豆命大’,當即是眼眶紅了,心裡升起了一股韌勁來,是了,她家豆豆命大,有福氣,扛過了這一遭,肯定沒病沒災的。
想到此,薑大嫂抱著豆豆跪了下來,“爹娘,求求了,給豆豆看病吧,參是貴,可再耽誤下去,豆豆命就沒了。”
薑母拉兒媳起來,薑大嫂不起,薑母說豆豆嚇著了,薑大嫂才起身,只是滿臉淚痕。
“這是咱家娃娃,沒得、沒得看孩子這樣。”薑父豁出去說。
薑父薑母是怕薑老太,尤其是薑父骨子裡血脈積壓久的害怕,打小就挨著母親的罵,沒怎受過誇受過疼愛,所以薑父就跟地裡的老黃牛一樣,悶著頭乾。
可再害怕他娘,跟孫兒性命一比,輕重薑父還是知道的。
薑大壯夫妻一聽,松了口氣。唯獨是悶頭乾飯的薑二苗沒覺得松口氣,他想起村裡人說的話,想到阿奶嫌他們老要錢,覺得給豆豆買參看病這事,家裡得有絆子。
第二天一大早。
最近天氣熱,麥苗長得好,就怕旱著,村裡家家戶戶是挑著擔子打水,因此早飯吃了起來——農閑不乾活時,就沒早飯吃。
吃早飯就沒晚飯時,一大家子坐在院子裡,基本上都是拿了饃饃吃,今個一反往常,薑老大往灶屋去。
“娘,我有話想跟你說。”薑父說。
薑老太嫌棄,“你個大男人的往灶屋跑啥?趕緊出去,大早上的托生了成了餓死鬼不成……”
“不是要饃饃。”薑父吭哧說。
薑老太聽了絮叨,是一看老大那憋不出話的模樣心裡就冒火,都是她兒子,她怎生了個這麽樣的,“有話你就說,窩窩囊囊的,我看了都來氣。”
薑父劈頭蓋臉挨著娘的罵,早都習慣了,滿是褶子的臉上神色帶著些苦悶和哀求,說:“豆豆要不成了。”
“……啥?你滿嘴放什麽屁話呢!”薑老太抬起胳膊梆梆兩下,打在老大身上,“有你這麽咒娃娃的,你怎當爺爺的,呸呸呸。”
灶屋裡燒飯的兒媳婦都愣住了。
薑父眼含著淚,挨著打也得說:“娘,你救救豆豆,不救豆豆,真沒命了,我就老大一個兒子,他孩子還小,才一歲多大,娘,娘……”
薑老太記憶裡就沒見過大兒子哭過,這會聽到哭聲,手下的動作都停下來了,老太太寡瘦略顯刻薄的臉,褶子都帶著不信,但她知道大兒子老實慣了,不會拿著個誆騙她的。
“老三媳婦兒喊你公爹出來,堂屋裡說話,男人們沒去地裡先別去了。”薑老太發了話。
薑老大一聽娘說叫爹,還要堂屋說話,當即是害怕。薑老太瞅著就來氣,怎就這麽窩窩囊囊的,剜了眼老大,說:“豆豆的病,那得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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