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來年去親戚家串門,又見到了那兩兄弟。
弟弟長大了一些,手裡開始撥弄其他玩意,玩了這個又玩那個,他才到哥哥的半腰間,仰頭時像是面對大山一般,突然間,東家見到那弟弟招了招手。
高高大大的哥哥立馬俯身下去。
他以為是兩兄弟說悄悄話,沒想到那高大的哥哥衣襟突然一動,竟然鑽出隻白絨絨兔子來。
漂亮的弟弟霎時間露出笑容,把兔子摟在懷裡親了親。
冷漠都能哥哥狹長的雙眸輕輕垂下,露出難以見到的溫柔神色。
他的身上如同百寶箱一般,從袖袍裡拿出了一小隻給兔子吃的胡蘿卜。
東家突然想起,去年的時候那哥哥也是這樣從兜裡拿出了點心和玩具。
仔細一看,他身上還掛著好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本以為是些法器,竟不過是一些孩童的玩意。
弟弟和兔子玩著,他折了路邊的野草,輕而易舉的就做出了小蜻蜓。
他微微彎著眼睛放在弟弟的手心裡,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弟弟快樂的玩,若是要他是便陪著一起。
東家愣了愣,心裡感歎那哥哥對弟弟真好,人是個道士,也不知道也沒有姻緣,長得是一表人才的,但若是將來娶了姑娘家,他如此寵愛弟弟,媳婦該怎麽辦?
如此春去秋來,走走停停,白夏愛死了人間山河,便與李玄清幾乎走遍了天涯海角。
他長到二十歲的時候往後都不長了,這才知道自己是一名山鬼。
他擁有充滿陽光的童年,有愛他的哥哥,他見過大好山河,見過煙火人間。
將天下美食都吃了個遍,對世上任何一切保持善意。
像個正常都能孩子一般長大,見他的兄長慢慢老去,自己卻沒有任何變化。
才是知道自己不是凡人。
白夏發覺時,李玄清已經五十歲了。
因是修道,容顏會保持年輕些,瞧不出什麽變化,像是三十歲的男人。
但是他們周圍,更多的人老去死亡。
比如那年的請過他們的東家,早已經是滿頭白發。
他那追著和白夏玩耍,說長大了要娶白夏的的幼子。
已經是與妻子琴瑟和鳴,子女滿堂。
從小巷裡出來時,輕輕錘了垂腰,感歎年歲漸長,身子骨大不如從前。
仿佛是只有他們的時光在停留,年年歲歲的走遍天南地北。
但也只是他的光陰靜止。
李玄清八十歲的時候突然得了重病,本是修道的身體衰竭得慢,如今得了病,一夜之間白了頭。
白夏守在他身旁用妖力為他治病。
但他能治傷,卻是無法治病的。
他就像是不變的天地,像屋子外不朽的常青的樹,是每日都會出現的月亮。
永恆的存在,永遠的美麗。
是世上不朽的珍寶,璀璨的活著。
他似乎想起了更多更多的事,依稀記得李玄清年少時和他在道觀、在國師府的點點滴滴。
他們那時不稱作兄弟,他們的關系更為親密。
李玄清愛他愛得瘋魔。
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想成為傀儡。
但那日中箭,他費了大量的妖力救他性命,醒來時渾渾噩噩,如新生一般。
他們以兄弟相稱。
李玄清像是關閉了自己一切瘋狂的愛念,像一尊溫柔的神一般守護在他身邊。
與從前的膽小害怕,封閉自我不再一樣。溫柔的兄長給了他最快樂的童年,給了他幸福的一生。
如同一名被人自始至終愛著的少年一般的過著凡人的的生活,但又比凡人更肆意一些。
直到快五十年,才明白自己不是凡人。
因為他從來不需要使用法力,像凡人一般,被哥哥保護著寵愛著。
才是不知道。
白夏蹲在李玄清的身邊日日守著他,握著他的手看著他垂老的容顏和漸漸流逝的生命。
他終於是體會到了李玄清從前的恐懼。
“哥哥,我很想你……”
他纖細白皙的手撫摸在李玄清的垂老的臉上,親昵的喊著對方。
李玄清渾濁的眼睛裡霎時間湧出了眼淚,他伸手、仿佛是想握住白夏的手,但枯黃的手只是空中顫了顫,又放了下去。
白夏連忙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害怕……”
就像多年以前一直恐懼的一般,害怕醜陋衰老的樣子在白夏面前呈現,怕白夏丟棄他,怕白夏嫌棄和惡心,從而否定他們的過去。
這是與不能長久陪伴在白夏身邊是同樣的噩夢。
白夏俯身看著他,他美麗的容顏在陽光下仿佛在發光,像是降臨在世間,溫柔的神明。
他垂首,在李玄清額頭輕輕一吻。
“別害怕玄清哥哥,我也愛你。”
……
山中突然來了隻強大的山鬼。
小妖小怪們都慌忙躲避,唯恐自己被新來的大王做了殺雞儆猴的示范。
但那山鬼來是來,也沒什麽大動作。
隻尋了塊風水寶地,扛著個大棺材來埋。
不知道裡頭裝著什麽妖物,那山鬼埋地盡心盡力,埋完後邊在那邊住下了。
草草搭建了個屋子,餓了便撿些松果吃。
那山鬼好像還有許多朋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