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情時蹤不難聯想。
但他並不清楚賀真為什麽說起這個。
時蹤也不催促, 靜靜等著賀真開口。
片刻後,只聽他道:“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你最想追尋的東西是什麽?
你這輩子的夢想是什麽?
從來沒有人問過賀真這個問題。
半晌,時蹤看向他道:“我大概了解你的情況。從你生下來, 你父母就給你指明了你要做的事。
“他們希望你當上賀家家主, 給他們以地位、榮耀。他們希望你為他們而活,而絲毫不在意你想做什麽。你指的是這個?”
賀真笑了笑。“就當是吧。”
時蹤挑眉。“就當?”
賀真側頭看向那漆黑的房門。
在他腦中浮現的一個看不見陽光的世界。
那是生與死的邊界, 亡靈們誕生與寂滅的所在。
紅色的火光映照著紅色花。花沿著河流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盡頭的遠方。
他靜靜站在河邊,耳邊回蕩的是族中長老的聲音——
“這是你生下來就該承受的使命。
“你要記住, 生死間的秩序不可亂, 這關系到蒼生天下。
“你半步都不可以行差走錯!”
其實這些事情他已經忘記很久了,今天不知怎麽又想了起來。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 他就不被允許有想要的東西。哪怕是一顆糖。
族裡的長輩會通過種種方法, 讓他逐步提高自控力, 直到他足夠有能力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永遠兢兢業業地完成他的使命、履行他的責任;不被任何人和事影響,永遠公平公正地處理著一切……
這是他被教育、被訓練的結果,他一直以來也是這麽做的。
賀真回過頭對上身側時蹤的目光。“我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我只要完成我的使命就好。”
時蹤看著他眨了一下眼睛。“你活在枷鎖裡,沒想過要掙脫?”
賀真搖頭。“不是每個人都有隨心所欲的資格。我有我必須完成的事。從出生開始就逃不掉。我也沒想過要逃。因為那些事非常重要。輪到我頭上了,我就該把它做好。”
時蹤眯起眼睛,有些驚訝地問他:“就一點反骨都沒有啊?”
——心甘情願地過著苦行僧般的日子,這世上怎麽還有這樣的人?
只不過,區區一個賀家而已,有什麽“使命”是非他不可的?
又或者說……他說的這一切,跟賀家無關,跟他那個豪門夢碎的母親以及私生子出生的父親也無關?
聽見“反骨”這個詞,賀真似笑非笑看時蹤一眼,隨即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指了指身邊的門。“進去?”
時蹤也不再多耽誤,點點頭後,伸手一把將門推開了。
編號為“20010304”的門被推開了。
門背後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霧。
時蹤與賀真剛一起走進去,門就倏地合上了。
他們來到了一個非常又窄又暗的空間中,兩個人幾乎全都成了跪著的姿勢,肩膀緊緊挨著肩膀,這才能勉強擠著待在這裡。
時蹤帶了手電筒,當即打開來四處照了照。
在他的身後,那道門還在,且門的這一面也有同樣的編號,不過它縮小了很多,想要通過它回到古堡,只有通過爬的方式。
再看這個空間內,上方掛著許多衣服,旁邊有一個一個摞起來的抽屜……
這裡竟是一個衣櫃的內部。
時蹤眉梢一挑——
所以……經過一扇門,他和賀真來到了一個衣櫃裡。
衣櫃外有什麽?
兩個人的身材都頗為高大,在衣櫃內太過狹窄的情況下,時蹤不過稍微轉了下身子,便擠得賀真碰到櫃子內壁,發出了些許聲響。
很快櫃子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什麽聲音?”
時蹤迅速熄滅手電,身體不再有任何動作。
櫃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櫃子外傳來了關窗戶的聲音。
一個溫柔的女聲緊接著響起:“起風了。應該是窗戶的聲音,沒事兒。”
高跟鞋踩著地板的聲音由近及遠。
其後是撥打電話的聲音,以及女人開口說話的聲音。
“送一瓶威士忌到1042號房,謝謝。”
由此,時蹤得以確認,穿過那道以年月日做編號的門,他和賀真來到了某個酒店的房間中。
所以……難道門難道是導演設置的某種傳送門?
這是類似於蟲洞的存在,把他和賀真帶到了某個時空中?
再過了一會兒,屋中那對男女你儂我儂說起了情話,看來是不會對衣櫃這邊起疑了。
於是時蹤把衣櫃悄悄推開了一個小縫,正好可以看見那兩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樣子。
窗前的遮光窗簾並沒拉,內襯的那層薄紗隻拉了一半。
因此可以清楚地辨認出現在是晚上。
這間房所在的樓層顯然非常高。
透過窗依稀能看見萬家燈火,車水馬龍。
如此浪漫的背景前,男人和女人分坐在一個小圓桌的兩端。
桌上擺著玫瑰花,小甜品。
看得出這是一場甜蜜的約會。
兩人微笑著對視,手牽著手聊天。
片刻之後有敲門聲響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