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發點雖好,但是,他努力錯了方向。”文清道:“你是燃燈火的命格,能給這肮髒不平的世間帶來希望,滌蕩一切汙穢不堪,在黑暗中創造新的生機。”
“這是一個多麽美麗又美好的能力,卻唯獨會為你帶來不幸。”文清似有些怔忪地望著他,那漂亮的眼睛下,眼瞼微動,跟他喃喃道:“因為你是希望本身。沒有人會在能夠改天換命的機會面前不動心,尤其是當絕望壓頂的時候。”
“所以,只要你還是燃燈火。哪怕這一次他能夠幫你抵一命,下一次再遇到不平事時,你也活不過這蒼天浩劫,終會罹難。”
“可惜的是,他也只有一身的修為。又能夠強留你多少次?”
“所以……”文清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頓住了,思忖了片刻,才斟酌地跟趙嵐清道:“所以,我替他稍微修正了一下。”
“燃燈火的命格不能再留,你便需要再死一次。我滅了你的魂燈,用我自己的血,替你匯聚魂魄。只要他能夠想到,用魂燈裡殘存的血和修為,替你重塑一個身體。你便能夠回去了。”
“哦。”趙嵐清大概明白了他的話,一下子太多的信息湧了腦子裡,讓他有些理不清著其中的彎彎繞,只有些混沌地下意識問道:“那你告訴他了嗎?”
“他重塑我的身體需要多久?”
文清便一窒,似乎有些難堪地咳嗽了一聲,道:“我在下界的時候與他並無羈絆。若是認真來說,我與他並不認識。”
“這讓我如何告訴他?”
“我也不認識你,你也未曾客氣啊。”趙嵐清暫時沒有理解這人是誰,到底想要幹什麽。只是他也知道,無事獻殷勤者非奸即盜。都已經找上自己了,左右也不像是會跟人那般客氣的人,怎麽會因為不認識木懷青就連遞個消息都那難?
都能把自己復活了,難道傳個話比這個還難?
“你不知道,他未曾下界的時候,可是這九天之上最不近人情的高嶺之花……”
“我相信你……”的厚臉皮。
文清:“……”
“告訴他,讓你及早回去也未嘗不可。“文清沒有忽悠住趙嵐清,便只能應承下來,可說歸說,卻還是整理了一下表情,跟趙嵐清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需要提前給你提個醒。”
“嗯哼?”
趙嵐清解決了心頭大事,立馬放松了起來,察覺到眼前這人並沒有為難自己的意思,甚至對自己予取予求。可見剛才的那聲爹爹果然不是白叫的。於是身量不足的小小身體橫躺在那張榻上,翹起自己一個小腳丫子,在那晃啊晃的。
然後他聽到文清嚴肅著那張方才還戲謔的臉,跟他正色道:“即便我讓你回去,木懷青給你重塑了身體。你也不能再見風吟天了。”
“更不能夠讓他知道,你尚且活著。”
“為什麽?”趙嵐清聽了這句話,立馬僵住,心裡一窒,抬臉問他道。
“此事干涉重大,本不該是我該說的。”文清歎了口氣,卻還是繼續道:“因為,他是下界如今前無古人,後也未必有來者之人。天賦之強,日後之造化,連我也不能多說。”
“多少人盼望著他能夠拋卻人間欲念,順利修成大道。”
“這也本該是他的宿命。”
“只是……”文清望了他一眼,幽幽道:“因為出現了你這個變數,他的飛升之路似乎出現了些許波折。”
“修道者,本該心無旁騖,知曉外物不可必。可他卻願意為了你,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若是再讓你這般影響他,只怕最後他大道得成,只怕也會拘泥在這方寸之間的小情小愛裡,造化有限。”
文清有些無奈地望著他,溫聲道:“嵐清,這世間一草一木皆有天意。”
“天道花了那麽大的功夫,讓這世間出現風吟天,則必有他的道理。”
“若是不想讓他為你自戕的事情再次發生……,你最好,莫要再去招惹他了。”
“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害怕我找你算帳了。”趙嵐清靜靜聽他的話,沉吟著一會兒,那雙眼睛突然緊緊盯住了他,還是道:“托夢告訴我前因後果,讓我迫不及待在風吟天面前自我犧牲,燃盡一切惡業的那個道士就是你吧?”
趙嵐清緩緩坐了起來,臉上再沒有了方才的輕松神色,隻灼眼看著他道:“你們正道人士,就是這麽虛偽地脅迫別人的嗎?”
“風吟天如何,與你又有什麽關系?”趙嵐清鼻子有些酸。從發覺自己是被算計開始。小小的臉上盡是悲傷,一想到風吟天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用本命劍自戕的時候,隻覺得整個心都淋漓著血在那裡疼。
“蒼生和情愛之間,一定要放棄一個嗎?”趙嵐清忍住自己眼裡的眼淚,冷冷望著他道:“為了蒼生,不惜設計我。”
“不惜讓我最愛的人眼睜睜望著我身死道消。”
“不惜,讓最愛我的人肝腸寸斷,愛意成灰……”
“只為了……,讓他修得大道,不辜負天意恩賜?”趙嵐清隻覺得自己有些想笑,可心裡卻泛著股苦意。
一想到原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以眾生為由的道德綁架。連著最後的忍耐都沒有了。
他隻撣了撣袖子,挺直了脊背,冷冷道:“煩請仙尊,現在立刻馬上,就放我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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