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燼沒有停留太久,迅速上了樓。
江寄月的房門虛掩著,推門時沒有發出絲毫聲響,他順手按開了門邊的電源開關,手上的塑料袋隨著動作劈啪作響。
燈亮的瞬間,房內的兩人不約而同地眨了下眼。
江寄月坐在椅子裡,面對突然亮起的電燈,他沒有絲毫反應,就連時燼走到他身邊了,他也沒有察覺。
電腦開著,屏幕已經自動暗下,江寄月似乎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幾絲茫然與困惑,被時燼摸了下腦袋後,他才反應遲鈍地轉了下腦袋,仰頭看向突然出現的時燼。
江寄月嘴唇翕動,沒有發出聲音,但時燼能看懂,江寄月說的是‘時燼’兩個字。
“怎麽了?”時燼將甜品袋子放到自己的座椅裡,轉動江寄月的座椅,讓江寄月面朝著他,他緩緩蹲下,仰頭看著江寄月,這樣的姿勢,能更清楚看到江寄月的眼睛。
明亮清澈的烏瞳蒙上了一層散不開的陰翳,這幾個小時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江寄月突然就這樣了。
“月月?”呼喚等不到回應,時燼抓住江寄月冰涼的手,放在掌心裡緩緩地搓揉。
江寄月的眼睫顫抖了好幾下,像是回過神來了,五指迅速收攏,抓緊了時燼的手指,開口時先吐出了積聚已久的氣,仿佛在水中溺斃了很久,終於能上岸喘一口氣。
“時燼……”江寄月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在開口的時候,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重複時燼的名字。
“嗯,我在,月月想跟我說什麽?不要著急,慢慢說。”時燼用力回握住江寄月的手,將暖意與耐心傳遞給江寄月。
“我……”江寄月像是才學會開口說話的孩子,一句話說得極其緩慢,還磕磕絆絆,“我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了。”
時燼:“那月月為什麽沒回我呢?”
江寄月:“因為我現在才看到。”
時燼輕笑,猜測道:“你是因為現在才看到我的消息,沒有及時回復我,所以覺得愧疚嗎?”
江寄月怎麽總是覺得對不起他呢?
可他覺得這樣的江寄月更加可愛。
他想改掉江寄月的小心翼翼,隱藏的卑劣又不希望江寄月改掉。
心底有道聲音時不時就會出來作祟,在一遍遍蠱惑著他——
就讓江寄月對你保持愧疚吧,這樣,江寄月就會愈發在意你,哪怕是因為愧疚的喜歡,只要江寄月喜歡上你,只要讓江寄月留在你身邊,不管是怎麽樣的喜歡都無所謂。
“我很愧疚,”江寄月重重點了好幾下頭,眼眶瞬間泛紅,“時燼,我好難受。”
時燼的笑容頓收,抬手撫上江寄月的臉頰,問道:“為什麽會難受?我的消息你不用每一條都回復,就算沒看到沒及時回復,你現在也看到了呀,你想回復我,現在也可以補上的。”
“補不上了。”江寄月喃喃道。
隔了那麽久,怎麽補得上呢?
他虧欠時燼的太多,不只是感情,還有漫長的沒有回復的等待。
時燼終於察覺到了江寄月另一種不對勁,他跟江寄月在聊的不是同一個話題。
“月月,發生了什麽,能告訴我嗎?”
江寄月伸手挪了下鼠標,暗下的屏幕瞬間亮起,屏幕上赫然出現了幾段熟悉的文字,不需要將那些文字全部看完,光看到聊天框上‘WJSJ’這四個字母,時燼就知道了答案。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從看到這些消息後,江寄月又習慣性地壓製了自己的情緒,在時燼沒回來前,他以為自己能將這些情緒順利消化,收拾的乾乾淨淨,不讓時燼發現一絲端倪。
因為他想起時燼當初輕描淡寫帶過了這個話題,時燼什麽都沒跟他說,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貼心地告訴他,讓他往前看,時燼是知道,他如果知道了這些事會怎樣的自責與愧疚,所以提前就開導了他。
他想要聽時燼的話,學會往前看,他努力過了,可還是做不到。
江寄月看似優柔寡斷,有副好心腸,他的競爭對手都知道,他其實是鐵石心腸。
裝可憐並不能博取江寄月的同情,換來一絲利益,江寄月向來公私分明,對待工作是,對待感情亦是。
當初他喜歡季懷宸的時候,對於季懷宸盲目的偏袒與傷害,他可以視而不見,一旦斬斷了那份感情,他可以變得冷漠無情,就像季懷宸說的,他像是一夜之間變了個人。
對於他不在意的人或事,他連看一眼都不屑。
因此,他對時燼的這份愧疚與自責才終於讓他明白,他有多在意時燼。
他會難受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他喜歡上了時燼。
淚水仿佛決堤,時燼一遍遍抹去,又會有新的淚水淹沒江寄月的臉頰,時燼心疼之余,又產生了卑劣的開心。江寄月的反應抹除了他心中潛藏的陰影,他的等待和煎熬有了安慰。
“我當初以為你出事了,才會給你發那麽多消息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跟我失聯,是意外導致我們分開,你不用覺得自責,都過去了。”
江寄月低下頭,左頰埋入時燼的掌心,嗓音哽咽:“時燼,我想不起來了,你能將那段記憶補上嗎,你可以告訴我嗎?”
時燼笑道:“月月不是都知道了嗎?你還想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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