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隨機事件]真的很糟心。
……
連日來炙烤著大地的豔陽終於有了片刻的收斂,那灼得皮膚都生疼的高溫也漸漸降了下來,隱約間有涼風拂過的。
跪地的人忘了叩拜,愣愣地看著天空中突然飄過來的雲彩。
雲來了,是要下雨嗎?
所有人都生出了同一個想法,卻無一個人敢出聲——期盼太深反而不敢盼望,因為希望落空的那一瞬足夠把人打落地獄——叩拜的動靜止住,一時之間,天地間好像只剩下風吹過枯葉的窸窣聲。
村人們一動不動地仰臉看著空中越積越厚的雲彩,那是一張張帶著相似風霜之色的麻木面孔,但是那一雙雙渾濁的瞳眸中,卻帶著幾乎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熱切。
這場景乍一眼看過去甚至有點滲人。
第一滴雨水落下。
有人眨了一下眼,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但隨之而來的,第二滴、第三滴……
簌簌的雨聲連成一片。
不知誰最先發出了一聲似哭似笑的嚎叫,那甚至都不像人能發出的聲音、更像是退化的原始獸類,但是無人在意,此為始各種此起彼伏的怪叫連成一片,有跳起來手足亂舞的、有四肢伏地拚命叩拜的、也有在泥地裡打滾的……亂象一片。
談自非倒沒關注眼前這群人的行為藝術,他看著自己那隨著雨水降落、嘩啦啦消耗出去的[信仰值]隻覺得肉疼。雖然這些人此刻的祭拜也有[信仰值]入帳,但是這點小款收入和花出去的比簡直是杯水車薪、只夠個零頭,雨能繼續下下去全靠談自非的“存款”頂上。
這地方要是一直不下雨,總不能一直靠[信仰值]啊。
談自非就進考察了一遍附近的情況,導入系統資料庫裡面分析,他很快就得出結論:為了長遠發展,這地方得修水庫、修渠。
但是這種大工程單單發動眼前群眾沒有用,得有人統一組織調度。
談自非很有經驗地把自己的神魂鏈接到當地州府治所,這事兒急不來,雖然州府所在地都有修建神子祠,但是非年非節的、一州長官也不可能專程去祭拜。對方不來找他,談自非也沒法建立聯系。
談自非本來打算留個標記、守株待兔,卻不想對方居然給他建了個私祠,還日日供奉。
談·有點不好的預感·自非:“……”
以他多年以來的經驗,這種不在系統地圖記錄上的私人祭祀多半有點問題。
等談自非看到那花裡胡哨的塑像和金碧輝煌的裝飾之後,更是眼前一黑。
他懷著最後的希望,登錄了私祠的權限,拉開了對方祈願的願望清單。
得了,可以直接當罪證了。
……
談自非沒有管自己離開後,原地由於白玉神像碎裂而造成的兵荒馬亂,既然一州太守不管事,他熟門熟路的找上了這個凡間王朝的最高領導人——也就是小皇帝。
以談自非玩“神子祠模擬器”的年限來看,別說這個小皇帝了,就算小皇帝他爹,都是談自非看著長大的。
和上一任帝王比起來,這位小皇帝實在算不上雄才大略。
硬要說優點的話,他性格仁厚——也就是說“是個好人”。
但是很多時候“好人”是當不了一個好皇帝的,談自非強烈懷疑前任帝王從眾多兒子裡挑中了這麽一個繼位者,這就是看準了他會為對方兜底。
這麽一想,談自非總覺得自己被上任皇帝算計了。
但是不可否認,和一句話得留三個心眼子的他爹相比,同現在這位小皇帝相處實在叫人身心愉快多了。
話雖如此,談自非還是很注意自己的表達方式的:不能讓皇帝覺得自己被命令。
就像是現在,談自非什麽多余的話都沒有說,直接放了旱災之下黎民慘狀和太守府邸的富麗堂皇。對比之強烈,堪稱觸目驚心。
說實話,讓封建王朝的皇帝做到愛民如子實在太艱難了,就算是眼前這位小皇帝算得上好人也是如此,但是讓他們懲治貪官汙吏卻很容易。
畢竟對皇帝而言,他們富有天下,這些官員搜刮的民脂民膏就是在挖他們的牆角:好處官員都享了,罵名皇帝來背,這擱誰身上誰不氣啊?
小皇帝就是如此,在看到那州府以他的名義層層加賦、卻把收來的賦稅都中飽私囊,他生生捶著床氣醒了。
想想自己想修個宮殿來避暑,都要擔心被朝臣罵奢靡、生生忍下,再看那一州長官興建的豪華園林。
……小皇帝酸了。
再一想,這修園子的錢還是打著他的名義搜刮來的。
小皇帝:“……”
皇帝生氣、皇帝委屈,皇帝想殺人。
作為皇帝,搞死一個地方長官再容易不過了,但是關鍵的是換誰去接手。
就算小皇帝的性格軟一些,但耳濡目染之下,在有些事上也有天然的敏感度。大災過後正是人心不穩的時候,這是一堆爛攤子,如果接手的官員處理得不好,很容易激起民變。一旦發生了這種事,被派遣去的官員自然要被治罪,但皇帝的名聲也要臭大街。
小皇帝覺得自己有神子庇護、必要做萬世留名的仁君的,平常很愛惜自己的羽毛,所以這種事是不能忍的。
那如何選一個合適的官員呢?
選的這個人要有足夠的能力來處理前任留下的這個爛攤子,他得要有足夠的手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熟悉起州郡的情況,又不能太強硬,因為得要安撫災後人心惶惶百姓,可是要是手段太過仁慈,又壓不住那些在前任手底下偷奸耍滑慣了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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