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合的瞬間,祈無淵不受控制地直視看清楚了青年的正臉。
這張臉讓祈無淵感到無比的熟悉——那是他自己。
白紙一樣的皮膚上已經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已經風乾變黑的血淚還掛在臉上,他的雙目沒有閉合,還保持著死前最後的生動模樣。
他坐在椅子上,被四五隻鋒利的箭羽刺穿了心臟,死死地把他的屍體和沙發釘在了一起。
祈無淵看到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望著他緩緩地開口:“北境……”
一句話祈無淵只聽得個開頭,後面的句子他無論如何也聽不清楚了。
壁爐裡的火焰熄滅,只剩下漆黑的殘渣。
屋頂破了一個大大的漏洞,狂風混合著暴雪湧入屋內,吹得屋子裡的各種家具東歪西倒,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乾淨的地毯積累上厚厚的灰塵和融化後的雪水,肮髒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整個屋子都變成了一座廢墟。
狂風吹動著暴露的屋簷,發出嗚嗚作響的顫動聲。
刺骨的寒冷還沒有讓祈無淵反應過來。
身處在夢境中,祈無淵的反應都變得遲鈍起來。
他不受控制地還在和“自己”對視,忽然,還沒適應過來的寒冷消失,逼仄的黑色煙霧翻滾有湧起。
某種呼吸不過來、近乎止不住咳嗽的衝動拉扯著祈無淵的感受。
在光怪陸離的夢中,上一秒還是零下幾十度的寒冬,下一秒就有濃煙從四面八方冒起。
這間城堡裡視野最好、原本的規格被布置得最好的房屋在頃刻間被大火覆蓋。
越來越多的濃煙讓祈無淵感到逼仄。
空氣被掠奪,呼吸變得越發壓抑。
入眼四處都是火紅的熱浪,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被燒得漆黑。
被箭羽釘死在了座位上、和祈無淵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被火舌覆蓋,一雙失神如死水的眼眸前大火翻滾。
祈無淵在這個夢境裡似乎只是一個漂浮在空中沒有任何存在感的靈魂存在。
無邊的大火燒毀了雪原上的一切,讓所有的過往都埋葬在了焦土之下。
寂靜才是凜冬中永恆的主題。
他和這座屋子一起,永遠的被保留在了北境。
祈無淵猛地睜開眼睛。
他從床上坐起來,不斷大口呼吸著平複情緒。
祈無淵少有地因為某個事物表現出那麽劇烈的反應。
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祈無淵後知後覺地伸手輕輕地捂在自己的胸口上。
他的臉色煞白,一股淡淡的陰鬱籠罩著祈無淵的全身,眨了眨眼眸,把剛睡醒產生的茫然情緒扼殺掉。
祈無淵略微低頭,眼裡浮現出清晰不明的波動。
荒誕夢境中那一抹無法磨滅寂寥和深埋在最內裡的絕望給祈無淵帶來了難忘回憶。
他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祈無淵揉了揉額頭,他的思緒重新做好隱藏,誰也抓摸不透他心裡的真實想法,又恢復了以往疏離冷淡的模樣。
他沒了睡意,透過厚重的窗簾看到窗外已經浮現起了蒙蒙亮光,索性直接起身下床。
祈無淵臉上的面具一刻也沒有摘下,除了走進直播間不會拍攝的衛生間裡洗漱時才會摘下。
魯伯特市晝短夜長,窗外天都亮了,此時早就過了早上六點,黑屏的直播間也重新開啟了。
祈無淵打開衣櫃又換了一身不一樣的衣服後走出房門。
房門外別著的花已經重新換成了另一朵今天早上新摘的藍玫瑰,花瓣上的露水都還沒有消失。
祈無淵走出房門,狀似無意地朝著走廊裡面掃了一眼。
玩家們居住的十個房門左右對稱著分布在走廊盡頭,白天莊園走廊的窗戶上又拉起了厚重的窗簾遮擋住陽光的照射。
走廊壁牆上的掛燈把此時的環境照得和晚上沒有任何區別。
每個玩家門上別著的白色反骨花被傭人們在早上六點的時候就準時更換了下來,
在清一色的白色花朵中,有兩個玩家的房門門口顯得十分獨特——他們房門上別著的花朵是黑色的反骨花。
兩朵黑色的花朵在其余的八朵白色反骨花中十分顯眼。
祈無淵看清楚玩家房門口的情況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向著前廳走去,剛來到樓梯口,就撞到了從三樓向下走來的陸斯恩。
銀白色長發束在男人腦後,猩紅色的眼眸宛如珍貴的紅色寶石。
陸斯恩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在看到祈無淵後,先還是愣了一下,緊接著露出一個溫柔笑容。
“早上好,淵。”
陸斯恩走到他的身旁,兩個人一起插著樓下走去。
祈無淵微微頷首回應了陸斯恩的話。
陸斯恩略帶深意地說:“淵不太滿意莊園裡的仆人嗎?”
“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可以和我說,你是我的貴客。”
陸斯恩說完後,彎了彎眼眸又說:“和那個幾個客人的意義不同。”
“莊園裡的傭人有什麽讓你滿意的地方盡管和我說,我不介意再多讓艾德給花園裡準備一些肥料。”
祈無淵沉思了一下後就知道陸斯恩說的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
他習慣性地反駁了陸斯恩:“我不習慣,和他們沒有關系。”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