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然起身,淺褐色的眼眸看向封一,有些不自然:“我向來沒那麽好耐心,跟旁人說這些心靈雞湯,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若不是你很久之前在副本裡幫過我,我也懶得理你。”
“你想得通就想,想不通也沒辦法,我已經盡力了。”
他劈裡啪啦說完一大堆,也沒管封一現在是什麽表情,直接轉身跟何嶼菩離開了首層大廳,往謝璟言離開的方向走去。
天色已經大亮,但別墅外的人影依舊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的五官模糊,身軀落著很多鞭傷刀傷,腸子都被掏了出來,滴滴答答地落著血液。
沈巍然盡量不去看他們,後背冒了點冷汗,寒風吹過,凍得指尖發白微顫:“靠,這些人生前都經歷了什麽啊,我下這麽多副本,都沒見到死相這麽淒慘的厲鬼。”
何嶼菩也看了過去,淡聲解釋道:“這些傷不是他們生前就有的,而是死後變成厲鬼,被訓鬼師李異塵折磨成這樣。”
“為了讓這些怨魂聽話,訓鬼師采取的手段會很極端,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大部分都魂飛魄散。”
“不然你以為它們為什麽怕李異塵?”
聽起來很慘,但即使是這樣,沈巍然也心疼不了它們,完全無法共情。
畢竟他每個副本都被這些東西追殺,受過無數次重傷,甚至好幾次都差點死於厲鬼手上。
沈巍然看著聳立在不遠處密密麻麻的厲鬼,胳膊止不住地起雞皮疙瘩,窺視感讓他身體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他悻悻道:“著別墅的鬼有好幾千了吧,李異塵在設定上說到底也是個人類吧,上哪抓了這麽多鬼?”
何嶼菩知道沈巍然被鬼看得不舒服,想找人說說話:“當然不是只靠抓野鬼,他手上缺鬼的時候,會直接誘騙活人,將對方折磨道瘋魔,這樣死後怨氣才會重,才會變成厲鬼。”
“野鬼不一定夠,但活人肯定是夠的,他這別墅的怨氣極重,狗進來都得挨厲鬼兩巴掌。”
“所以歷史上出現過的每一位訓鬼師,死狀都是極為淒慘的,他們會被惡鬼詛咒,大多數都活不過十年……”
何嶼菩已經靠近林子了,也聽見了遠處的水聲,便壓低了點聲音,招手讓沈巍然跟上,往聲音的源頭靠近。
林子裡安靜得詭異,樹上落著幾隻鳥,卻像玩偶一樣安安靜靜地呆在枝乾上,連半聲叫喚都沒有發出,毫無生氣的眼珠子定定地看著他們。
這裡面的溫度比外面低上不少,進來不到一分鍾,指尖就變凍得有些發青,腿上的力氣像是被吸走般,變得軟綿綿的。
他們走到溫泉旁,躲在一棵粗壯的樹後,小心地看向前方的情景。
泉水變得黝黑詭異,從遠處看去,就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淵,而謝璟言半身沒入其中,在水中自如地走,蕩起水波。
他忽然停在了某個位置,屈下身子,將手伸入溫泉裡,而後撈出了一整副骷髏,關節連接被黑色黏糊的東西粘上,不至於散落。
骷髏大抵一米八左右,掌心處的骨頭落在幾道痕跡,何嶼菩立即認出來這是時忱的屍骨,因為對方在幫裴爾接住阿陽的刀時,手掌差點被砍下來。
但何嶼菩不明白,謝璟言撈對方的屍骨做什麽,以對方的身份卡跟任務主線來看,基本上與骨骸沒有什麽關系。
不過他還有更不明白的地方,這個副本中,謝璟言分明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對他下手,但對方就是沒這麽乾,像是被什麽事給耽擱了一樣。
還有什麽事,是比親手殺死仇敵更重要的?
何嶼菩不明所以,微眯起眼睛看向謝璟言,然而下一秒,對方就毫無征兆地看了過來,面容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唇角噙著點戲謔的笑意。
沈巍然瞳孔微縮,溫熱的掌心搭住何嶼菩的肩膀,猛地將他拽回來,背靠著樹,連呼吸都幾乎停滯了,生怕發出微弱的聲響,引起謝璟言的注意。
林子裡死寂依舊,但從泉水卻傳來水滴濺落的聲音,雖然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樹後兩個人心驚膽戰。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最多只能拖延點時間。
水滴降落的聲音越來越大,然後地上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像是有人撐著地面從水裡站了起來。
確實,如他們所推測,泉水處傳來“踏嗒、踏嗒”的腳步聲,正逐步向他們逼近。
時間像是被無限拉長。
何嶼菩手指僵硬,呼吸也變得有些紊亂,謝璟言的腳步聲帶來的壓迫感,如同鋒利的刀擱置在脆弱脖頸上。
他們兩人都沒有出聲,卻很默契地調動了懸浮頁面,手指放在道具欄上。
然而腳步聲在樹的後面停下了,而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種緊迫感,就像是在搞人心態。
沒過多久,地上Hela又發出摩擦的聲音。
這可怖的腳步聲逐漸遠離樹乾,往林子外的地方走去。
直到聲音消失,何嶼菩才如同虛脫般松了口氣,用冰涼的指尖擦去額上的薄汗。他長睫輕顫,漂亮的貓眸眨了眨,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敢肯定,謝璟言絕對早就發現了他們。
這家夥性子惡劣,最喜歡玩別人的心態,而後輕而易舉地擊潰別人的心理防線。
只不過這一次,他但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沒有對何嶼菩跟沈巍然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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