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第三個無人的巷口時,他們忽聽見“砰”的一聲。
一雙枯黃的手從右邊某扇門房裡伸出來,猛地將一個瘦弱的身影推至門外,嘴裡罵罵咧咧地叫他趕緊滾。
纖瘦的青年結結實實地砸在雪地上,壓出一道人形。
主角們被嚇了一跳。
女主角插著腰質問:“有沒有一點公德心啊!”
男配角瑟縮了一下,躲在女主角身後,結結巴巴地問:“這人不、不會是死了吧。”
男主角蹲在地上,試探著將人翻過來,微顫著指尖去探他的鼻息。
連唇色都近乎慘白的青年驟然睜開眼,還沒看清楚眼前的人,眼眸便驟然垂落,沾著白霜的睫羽輕顫著,畏怯地說:“不要打我,我好疼。”
男主角隻好退開幾步,示意他們並沒有惡意。
女主角努力放緩語氣:“我們只是想問問路,這裡就是傳說中的麒麟鎮嗎?你是住在這裡面的人嗎?”
青年定定地看了他們許久,點了點頭,輕聲說:“是。”
他小聲請這些好心人扶他起來,然後穿過這條路,盡頭的巷子裡就是他的家,他可以請無處可去的外鄉人們暫且坐一坐。
穿過他被推出的那扇門時,一個形容枯槁頭髮稀疏的老人睜著一隻眼睛,陰森森地注視著他們,好像在看一堆死人。
他用力冷哼了一聲,從喉嚨裡擠出的幾個字好像破風箱裡呼呼的風:“狼、心、狗、肺、的……東西。”
青年捂著嘴咳嗽,一邊低聲解釋,他先前在這家店裡做幫工,可店主汙蔑他偷了東西,要帶他去報官。
可他姐姐生了重病,還需要他去照顧,不能被帶走,隻好花錢了事。
可惜東湊西湊還是不夠,只能咬著牙忍了一頓打,勉強算是兩清。
緩緩穿過那一條街的時候,兩側門房終於能聽見一些動靜,有些門大開著,有些人將腦袋擱在窗戶上,透過縫隙朝外看。
一個個眼神都陰沉沉的,透露出不善。
這座小鎮與世隔絕,連平時使用的貨幣都是自己專有的,偶遇的青年請主角們在家暫住,也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風雪覆蓋的小院裡處處都透著荒涼殘破,就連屋頂都漏出了一大片,小小的耳房裡傳來陣陣咳嗽聲。
青年揮開扶著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進房間,一邊焦急地叫著“姐姐”。
女主角下意識跟過去,透過門縫看見一床洗得發黑的破被子,下面蓋著一雙瘦骨嶙峋的手,被青年擋住的似是一張女人的臉,露出的那一點臉頰已經凹陷下去。
一對窮苦的姐弟。
青年照顧姐姐睡下,才想起外面的人,轉身出門,不好意思地招呼他們,天色已晚,請他們不要嫌棄暫且在這裡住下,隔日一早再另做打算。
主角們看看天色,再想想鎮上那些面色不善的人,點點頭答應下來。
這場詭異的古鎮之旅便正式開啟了。
劇裡隔日一早應該是豔陽高照,冰雪盡消,整個城鎮都變得喧囂熱鬧起來的場面。
所以後面連接的幾場晴日戲份便被往後挪了。
再下一幕帶雪景的戲份是幾日後反派的姐姐病情痊愈,要與情投意合的郎君成親了,開始滿城散發請帖,請他們到場參加婚禮。
但這一場沒有反派本人的戲份,顧白衣就直接收工了。
敬導拉著他在旁邊圍觀了下一場戲,順便再抽空繼續講講人物。
在場的演員除了謝延春以外,基本都沒什麽名氣,有幾個配角乾脆就是還沒畢業的新人演員。
缺點是經驗欠缺,需要導演組反反覆複地指導提示,再反反覆複地重拍,但好處是這些人都很敬業,也很聽話。
在開拍之前他們就已經自己私下對過無數次戲,配合起來效率反倒高得出人預料。
等到天色真正暗下去的時候,大部分演員也終於可以收工。
沈玄默也真的一直等到了晚上。
顧白衣跟其他人打了聲招呼,便穿過人群,越過庭院大門,往沈玄默那邊走去。
沈玄默先一步跨下台階,站在下面等著。
顧白衣腳步飛快,跟在後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跟上去,結果在跨過門檻的時候腳步一滑,差點栽倒下去。
好在那人及時扶住了門框,朝轉過頭的顧白衣尷尬地笑了笑,順口提醒了一句:“小心地上滑。”
顧白衣點了點頭。
台階上的積雪已經鏟了,但晚上氣溫下降得快,眼看著又凍了一層。
顧白衣踩住中間的空處往下走,就見沈玄默已經站在下面伸來了手。
他也擔心顧白衣會摔下來。
顧白衣一腳跨過兩級台階,沈玄默臉色一變,在他踩到最下面一層的時候,手已經伸了過來。
“當心。”
沈玄默一把拉住顧白衣的手,做了一個近似攙扶的動作。
顧白衣當然站得穩穩當當,反倒被他突然緊張的動作驚了一下,差點反手按回去。
好在最後關頭忍住了。
“我沒事。”他說道。
“嗯。”沈玄默點點頭。
聽著是應聲了,但根本沒聽得進去。
穿過拍攝場地,外面主乾道上的積雪早就都被鏟乾淨堆到一邊,但沈玄默還是會時不時地看著顧白衣的腳下,生怕他又不小心滑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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