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洗洗臉,送回去吧。”顧白衣淡淡地說道,“最好記住這份教訓。”
小弟抱著常霆也不敢丟下去,連連點著頭。
看到顧白衣丟下一句話,就這麽轉頭走了,小弟先有一點不真實感,良久才一點一點松了氣。
等到看不見顧白衣的背影,那口氣才徹底松下來,他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常霆死死拉著他做了墊背。
小弟顫著聲說:“霆、霆哥,我送你回去?”
顧白衣讓他們回去。
常霆抓著他衣服的手一抖,恐懼感又油然而生,但最終還是求生欲佔據上風,他咬著牙擠出幾個字:“……送我去醫院。”
小弟遲疑著不敢應。
常霆說:“我加錢。”
小弟半抱半扶著他走向馬路,好半天才打到一輛車,去往了最近的一家醫院。
等到下車的時候,常霆已經能夠自己站起來往前走了。
只是姿勢有點奇怪。
小弟下意識想要上前去攙扶。
周圍的路人頓時朝他們投來怪異的神色。
興許只是單純好奇地打量,但常霆立刻就想到先前那個帖子裡的走向,臉色當即一黑,下意識揮手,一把拍開了小弟。
小弟臉色一僵。
常霆沒有理會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醫院。
醫生看到他一臉的血,頓時嚇了一跳,結果等清理乾淨傷口就松了口氣。
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處理不好的話,以後臉上可能會留疤,但常霆是個男人,比起一開始那滿臉血的衝擊,這點小傷實在不算什麽。
至於骨頭關節什麽的,醫生簡單檢查了一下也沒什麽問題。
見常霆不放心,醫生還給他介紹了一位老中醫前輩。
最擅長正骨。
小弟脫臼了的胳膊也被重新安了上去。
醫生提醒他以後不要多拿重物,以免複發。
小弟沒敢說是被人卸下來的,只能訕訕笑了笑點頭應下。
然後又去看了眼常霆。
常霆的手還在顫抖著,只怕比他嚴重得多。
但他也確實沒有缺胳膊少腿,行動自如。
拎著一堆紗布和藥膏,常霆黑著臉,繼續保持著奇怪的姿勢走出了醫院。
有那麽幾個瞬間,他生出了一種被顧白衣戲耍了一通的微妙屈辱感。
這點“小”傷,就算他真的去報警,恐怕都不會被受理。
也對,顧白衣那種無權無勢的家夥怎麽可能真有那種害他的膽子。
只不過是故意誤導恐嚇他罷了。
如果是過去,常霆第一反應必然是想盡辦法報復回去。
但此時此刻,光是想到“報復”兩個字,他就感覺到了一種無名的恐懼。
他甚至很懼怕“會再見到顧白衣”這個念頭。
無論理智如何明確地分析,顧白衣絕對不可能真的敢傷到他,常霆也沒有辦法消除掉那些懼意。
那些畏怯好似是拿了一把刻刀,生生刻在了他的骨頭上、靈魂裡,如跗骨之蛆時時纏繞,如一柄尖刀利刃懸在頭頂。
疼痛是最易消磨意志的東西。
他沒死。
但很疼。
那種被恐懼填充滿的疼痛,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至少短時間內不想了。
小弟似乎也想通了前因後果,又亦步亦趨地跟在常霆身邊,小聲問他:“那接下去怎麽辦?”
常霆想到那個帖子,臉色頓時扭曲了一陣。
因為恐懼的殘留,他第一反應就是要不要澄清——幫顧白衣澄清清楚。
這樣就算他們兩不相欠,免得顧白衣再來折磨他。
但想到帖子後面的轉折後續,他又生出一些扭曲的不甘。
憑什麽潑給顧白衣的髒水被撥開了,他卻要承擔那些無妄的罵名?
況且顧白衣已經揍過他一頓了。
常霆僵著臉,沒好氣地說道:“你問我我怎麽知道?!那些東西又不是我發的!”
顧白衣要是真有本事,自己去一個個把帳號後面的人揪出來好了。
他受了一頓威脅恐嚇,不給他落井下石算是他心善了。
還有一個不願說的原因是,常霆現在壓根就不想沾任何跟顧白衣有關的事情。
他甚至不想再想到這個名字。
小弟問的其實不是帖子,而是拿顧白衣怎麽辦。
但看著常霆這色厲內荏的態度,他也明白過來他的態度——
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了。
常霆不追究,小弟就更不好說什麽了。
想到常霆承諾的加錢,小弟態度又恭敬了幾分——起碼還能撈到一點精神損失費。
常霆還想著帖子的事愁眉不展。
顧白衣的“黑料”徹底被轉移了注意,他不敢再追著添磚加瓦,反倒要開始擔心怎麽澄清自己的名聲了。
想得太入神,他沒有注意到身後吵吵嚷嚷的動靜。
幾個小學生高聲叫嚷嬉笑著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鬧,背著書包的家長在後面喊著“慢一點”,可惜沒人聽。
人行道靠車道的那一側停滿了自行車和電動車,常霆避讓不及,不知道哪個學生朝他腰上猛地一撞,他往後一倒,後腰撞上車把手。
哢嚓。
一聲不明顯的脆響淹沒在熊孩子的嬉笑聲中。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