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高興’的意思。
爸爸經常會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有這樣的表情。
可是在看到自己之後,那樣明顯表露出的不高興,卻突然換做了另外一個表情。
楚憶歸笑了,可萬秋卻依舊沒有在笑容中讀出‘高興’。
偶爾媽媽也會這樣。
心情不好,可還是會笑,在爸爸的面前露出‘高興’的表情,可媽媽並不高興。
這個人不高興。
如果是平時,遇到出現‘不高興’的人,萬秋會躲開。
比如今天的漂亮女人,在明顯的露出‘不高興’的眼神之後,萬秋選擇了逃跑。
可是現在他和楚憶歸是朋友了,朋友不高興,不能躲開,朋友是要在一起的。
要在一起,就要承受朋友的‘不高興’。
萬秋有了朋友的小小的喜悅,足以讓他願意承受一些事。
萬秋雙手虛虛捂住了小腹部那片牽連著腿部都疼痛的嚴重青紫處:“可以不打這裡嗎?”
第10章
瘦弱的發育不良的少年,垂眸之間那雙眼睛全部被遮擋,他被籠罩在一片樹影之中,破碎的陽光照耀的斑駁,他安靜的站在楚憶歸的面前,仿佛是一塊可以隨意被踢踹的不起眼的碎石。
坐在車裡,楚憶歸一直將萬秋和楊瀟雨的動態看在眼中,萬秋腹部的猙獰青紫也沒有錯過。
而現在纖細的手臂虛虛的遮擋了小腹部,是少年最後的自我保護,他微微閉目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萬秋說的話,讓楚憶歸滿是錯愕。
萬秋在暗示,他做好了被打的準備,他準備接受可能到來的疼痛。
可沒有人知道碎石是否願意被踢踹,人類更不是石頭,疼痛是身體的預警,是被拒絕的存在。
“對不起,我沒有理解你的意思,什麽叫‘不打這裡’?”楚憶歸認為他們之間的溝通出現了偏差。
萬秋抿唇:“打這裡,比平時疼。”
萬秋眨了眨眼睛,會錯了意,連最後虛浮的抵抗都放棄了,他放下了保護自己的雙手,毫無防備。
楚憶歸半彎下腰,平視萬秋的眼睛。
“我為什麽要打你?”楚憶歸聲線溫柔,帶著不易察覺的誘導,想要尋求這一舉動背後的含義,“我的哪一句話,什麽行為,讓你產生了我要打你的感覺?”
萬秋凝視著楚憶歸的眼睛,張了張嘴:“你不高興。”
對萬秋而言,很難用更複雜的詞匯去形容楚憶歸展現出來的情緒。
在這個瞬間,楚憶歸仿佛明白了什麽。
此時楚憶歸的笑容即便還殘留在嘴角,可看向萬秋的視線卻已經有些複雜。
楚憶歸很聰明,立刻明白了剛剛那一閃即逝沒能隱藏的情緒,被萬秋捕捉到了。
楚憶歸掩住對萬秋敏銳的詫異,聲線比起之前要略低:“為什麽我不高興,就要打你?”
萬秋垂下了雙眼,肩膀比起之前要瑟縮,身體緊繃,低下頭,仿佛在人群中被踩踏淹沒至塵埃都不會被發覺。
楚憶歸看不到萬秋的眼睛,或許是萬秋並不想自己看到,直起身體,低頭看著萬秋略長的頭髮的發旋。
萬秋在拒絕回答他的問題。
即便同歲,楚憶歸卻看到一個弱小的,和實際年齡不符的孩子,試圖用沉默,去保護惡人。
“不高興,就會被打。”楚憶歸仔細思量,試圖理解這個邏輯,“是有人對你這麽做嗎?”
萬秋的身體僵硬,手指下意識的握住衣擺,大概是過於瘦弱,任何一點點肢體語言都會被放大。
楚憶歸皺起眉頭,萬秋的瑟縮讓楚憶歸明白,不高興就會被打這個邏輯很可能已經刻入萬秋的本能中。
“可以抬頭看看我嗎?”楚憶歸找到了更方便問話的方法,一個不善於隱藏,或者說不懂得隱藏的孩子,應該交流的方法。
萬秋很聽話,抬起頭,明澈的雙眼中還彌漫著淺色的惶恐,將楚憶歸框在其中。
“是誰在這麽做?誰生氣就會打你?”楚憶歸問道。
萬秋眼神看向別處。
可一隻手觸碰了萬秋的臉頰,讓萬秋的瞳孔重新倒影出楚憶歸的影子。
楚憶歸將萬秋的視線重新捕捉,認認真真的凝視著萬秋的雙眼:“是誰在這兒麽做?爸爸?媽媽?奶奶?親戚?長輩?同學?朋友?鄰居?”
每念出一個稱呼,楚憶歸就會停頓一下,而從萬秋不能掩飾的神色之中,至少肯定了前三者。
楚憶歸深吸了口,撫摸萬秋臉頰的指尖仿佛有微微的刺痛。
並不涼爽的夏日中,指尖卻全是冰涼的觸感。
“難道你就任由人打你嗎?”有手有腳,不是殘疾,跑也能跑得動,不能還手但至少得會跑。
萬秋卻搖了搖頭:“我會跑。”
“那你怎麽不跑?”楚憶歸聽到了這個答案,逐漸彌漫上迷霧的心情卻不曾消散,如果會跑,那為什麽在認為他不高興,卻還站在這裡?
“我們是朋友。”萬秋說道。
楚憶歸張了張口,卻只是問道:“是朋友就不跑嗎?”
萬秋點點頭:“朋友是要在一起的。”
楚憶歸眉頭輕皺:“你對你的朋友都這樣嗎?”
萬秋搖搖頭。
“只有我?”今天是萬秋第一次見到楚憶歸,現在是只是萬秋和他第二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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