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並不太懂得被誇獎的含義,即便楊瀟雨誇獎了他,可萬秋卻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只是楚憶歸,告訴他,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在巨大漆黑的深潭中,只要湧出一條小小的溪流,就能看到那仿佛死寂的黑色水流,其實是透明澄澈的顏色。
而楚憶歸,則是在盡情的,去在深潭的周邊,去打下一個一個小小的缺口,讓沉寂在死水中情感,擁有了宣泄口。
萬秋彎了彎嘴角。
細微的好像只有通過照片疊加對比,才能看的出來這小小的弧度。
卻已經是萬秋盡可能的,表達出的最大的高興。
“對,就是這樣,可以露出一點笑容。”楚憶歸伸出手指,將萬秋的一邊嘴角勾起,“記住這個笑容吧,對其他人這麽做,其他人會很開心的。”
萬秋會改變,在這個會對萬秋釋放出所有的愛的家庭裡,萬秋會逐漸學會曾經他所不擁有的東西。
楚憶歸試圖在萬秋每一條改變的道路上,留下自己的影子。
楚憶歸露出微笑。
在上午光芒明亮了整個客廳的現在,他的笑容透明到好像融化在了陽光裡。
萬秋仰著頭,卻覺得這個笑容,並不真實。
修長白皙的手指從萬秋的眼前略過,如同一隻飛舞的蝴蝶落在萬秋手腕,手指鑽入了萬秋的手環中,填滿寬闊的縫隙。
“好細,手環都已經放到最窄了,居然還能放進去手指。”
楚憶歸感慨著,眼神愜意的眯起,仿佛慵懶的,正在用尾巴好心情的逗弄主人的大貓。
萬秋看向自己的手腕,和楚憶歸的天壤之別,他纖細的,仿佛不像是人類的手腕一樣,醜陋的很。
“你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麽的嗎?”楚憶歸的拇指摩擦著萬秋的手環,問道。
萬秋搖搖頭。
“是用來找你的,只要有了它,無論你在什麽地方都可以找到你,媽媽很害怕找不到你。”
萬秋的睫毛顫了顫,看著那寬闊的手環。
“可是不用這種東西,我也可以找到你。”楚憶歸半趴在沙發背上,凝視著萬秋。
為什麽?
似乎是讀出了萬秋的疑惑,楚憶歸說道:“因為我們很親密。”
為什麽很親密,就可以找到他?
他在哪裡,對現在的爸爸媽媽還有楚憶歸來說,很重要嗎?
萬秋張了張嘴,說道:“我不會到處跑了。”
“恩?”楚憶歸尾音上揚,萬秋在看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的神色。
“我可以哪裡都不去。”萬秋的雙手無意識的收緊,卻被手機卡住了,“我可以一直在你知道的地方,哪裡都不去。”
細膩的,仿佛蝸牛的小小的觸角,帶著幾分涼意的落在了楚憶歸的手指上。
萬秋背著厚重的殼,仿佛隨時隨地,他都可以在安心之處安家,甚至是在楚憶歸的身邊。
萬秋在寧巧珍的身邊,若是寧巧珍需要,他可以一直不離開租屋。
只是寧巧珍並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
萬秋一直在狹窄的,沒有聲音的,看不到任何東西的黑暗的空間裡,安靜的等待著。
他也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加長久的,停留在一個固定的,哪怕會讓他畏懼的地方。
楚憶歸在沉默中移開了目光,不再看向萬秋。
只是他的眼神卻沒有聚焦。
萬秋在看著楚憶歸。
他依舊找不到楚憶歸的任何‘高興’,卻也找不到楚憶歸的‘不高興’。
此時的楚憶歸平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從不遠處的管家走到了門口,楚憶歸和萬秋同時看了過去,管家打開了大門,走進來了一位男性。
中年男性出現在了視野中,在夏日中穿著白色的襯衫和西褲,頭髮一絲不苟,身材微胖,有些略鼓的小肚子,可面帶微笑,略顯和善。
萬秋聽到了在他身後的楚憶歸,說道:“老師。”
“楚憶歸,事情忙完了嗎?”中年男性走到了楚憶歸的身邊,露出和善的笑容。
“是的,老師。”楚憶歸站直了身,居然比中年的男性要高了大半個頭。
“現在就要開始學習嗎?要不要先來個小測驗?”中年男性顯然對楚憶歸很是熟稔,而楚憶歸和對方說話的時候,也總是嘴角帶著笑。
“可以的,如果考差了,恐怕還得老師多教教我。”
萬秋看著楚憶歸,依稀察覺到他的語調似乎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有些不同。
略微輕快,若說楚憶歸和老師的對話,像是一條被精心堆砌的滑雪道,絲滑卻也堅韌,那楚憶歸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就像是一團松軟的白雪,握不住,有些澀然。
可無論是哪一種……
萬秋都無法在楚憶歸的身上,感受到‘高興’的感情。
“咦,這位是?”男老師在靠近楚憶歸的時候,才看到沙發上居然還坐著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過於瘦小了,在遠處甚至完全被沙發遮擋,根本看不到。
男老師有些訝然,怎麽會在楚家,看到一個瘦弱的宛若饑荒難民一般的幼童?
“這是哥哥。”楚憶歸對男老師說道,“媽媽曾經丟失了一個孩子,就是哥哥,叫萬秋。”
男老師顯然沒能立刻掩飾住愕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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