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站在楚憶歸的面前,對楚憶歸所說的話,迷惘著沒有立刻做出回應。
楚憶歸當然知道萬秋不鎖門的理由。
即便回到了楚家,現在的萬秋全身的條條框框,依舊是屬於寧巧珍的。
“哥哥。”楚憶歸的聲線,在寂靜的深夜中並不突兀,“很不錯,你沒有關空調。”
而萬秋終於找到了他可以準確回答的問題:“二哥說,不讓關空調。”
“不是因為不讓,而是你需要它們,燈、空調,這些都是我們需要的東西,它們被製作出來,就是為了讓我們使用。”
楚憶歸柔和的平靜的聲音,仿佛巨大的柳樹在微風之下拂動了柳條的沙沙聲響,悉心的捋順著萬秋的想法。
“我不太需要,會浪費電……”深入骨髓的節約的思想,萬秋一時之間無法轉變。
“熱嗎?”楚憶歸問道。
從不說謊的萬秋,點了點頭。
“蚊蟲咬著,疼嗎?”
萬秋點頭。
“看不到路,會慌張嗎?”
萬秋沉默了,再次點頭。
“你很需要它們。”楚憶歸沒有觸碰萬秋,他站在他的身旁,“只是曾經的你覺得不需要它們。”
萬秋仰著頭,澄澈的眼睛,倒影著楚憶歸。
“你現在可以需要它們了。”
萬秋似乎是理解了,他點了頭。
“你一直都需要它們,只是寧巧珍讓你不需要。”楚憶歸注意到萬秋在聽到寧巧珍的名字的時候,情緒有了反應。
楚憶歸當然知道,在楊瀟雨替代寧巧珍的現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無法抹去寧巧珍對萬秋的巨大的影響。
“你現在也需要它們,媽媽允許你需要,你可以聽媽媽的話。”
這一句話,對萬秋而言,是不一樣的重量。
媽媽允許的事情,是可以做的事。
萬秋只是比較笨,卻不是不懂得好壞,他知道食物是否美味,他知道溫度是否舒適,這些本身從本能中的東西,萬秋都知道。
“那二哥呢?”萬秋喃喃道,現在是二哥讓他這麽做的啊?
“二哥是家人。”楚憶歸垂眸,凝視著萬秋的眼睛,“和寧海一樣。”
突然之間,萬秋才真正的理解自己聽從楊則的話的含義。
萬秋聽從楊則的話,只是不願意讓楊則‘不高興’的順從。
可現在萬秋清晰的知道,因為是家人所以才會聽話,他可以待楊則和家人一樣。
這是兄弟……
是和父母一樣親密的關系。
“我和弟弟,也是家人。”萬秋並不聰明的大腦,好像突然疏通了關系。
“我們是家人,是朋友。”楚憶歸笑了,淺淺的笑容,在並不明亮的夜間走道燈下,卻依舊是溫柔。
萬秋抿了抿唇,微弱的,仿佛火星閃爍一般的細微的期盼,落在那雙澄澈漂亮的眼睛裡:“也更親密。”
“是。”楚憶歸應道,堅定的,毫無遲疑。
萬秋依稀之間,好像明白了楚憶歸說他們很親密的理由。
他們一個站在門內,一個站在門外。
曾經在租房的時候,萬秋看著楚憶歸,卻始終都無法將他融入在那昏暗的租房內。
現在的偌大的走廊,空氣中淡淡的香薰,漂亮的夜燈,楚憶歸安靜的站在這裡,和背景相互映襯,美麗和諧。
而萬秋也站在這裡。
腳下是舒適的木地板,在他的房間中有柔軟的沙發、軟綿綿的地毯。
而楚憶歸和他的距離,不再會被一扇門阻隔。
即便看不到了,在這裡等待著,也可以等到楚憶歸回來。
就和……寧巧珍和寧海一樣。
他要在意的人,卻不再是寧巧珍和寧海。
而是新的……
“哥哥。”楚憶歸站在萬秋的面前,說,“你現在可以關上門了。”
萬秋點頭了。
這是他曾經在寧巧珍的面前絕對不敢做的事。
他移開了撐著門的凳子。
看著門一點一點的合上。
曾經不允許鎖門的命令和氣惱的怒罵聲音突然侵襲而來,萬秋猛然拉住了即將關閉的門。
留在他腦海中的三年最清晰的記憶,夾雜著痛楚侵襲著萬秋。
然而萬秋握住門的手指,卻被覆蓋住了。
門已經關上了大半,萬秋看不到楚憶歸。
可他們隔著門縫相互觸碰的手,溫柔的,帶著獨特的溫度,是比任何一個人都讓萬秋更加熟悉的溫度。
“晚安,哥哥,早上見。”
萬秋死死握住門邊的手,似乎是被溫度融化了,失去了繼續的力道。
萬秋松開了門。
而門一點一點的關閉,在他的面前徹底的關上。
在安靜的室內,萬秋仿佛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曾經牢固的將萬秋束縛的其中一根鐵鏈,在這一刻突然碎裂,掉落的金屬撞擊地面的響聲,在萬秋的腦海中不斷的回蕩。
雖然只有一點點。
在這裡,萬秋有了第一絲真實的感覺。
萬秋站在門口,他不知道楚憶歸是不是已經離開。
但是楚憶歸那熔斷了鐵鏈的溫暖,卻還殘留在萬秋的手指上。
這樣的感覺有種微妙的,仿佛是聞到了濃烈的酒氣後,昏昏沉沉的卻被酒香吸引的愜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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