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萬秋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麽,他的視線轉移向了在門口。
此時在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高大的男人穿著黑色的衣服,背後是窗外白色的世界,他看上去格外的突兀。
萬秋看著那個男人,神色有些茫然。
有種熟悉感。
然而在熟悉感之下,卻是更加陌生的感覺。
那個男人在看著他。
那樣的眼神,讓萬秋很是不適應。
像是冰冷的消毒液接觸到了皮膚,吸收了水分,灼燒了他的皮膚,留下了一片澀然。
萬秋彎腰整理了孩子的衣服,看著懵懂的,瞪著漆黑的如同葡萄一般的雙眼看著他的孩子。
那種澀然的感覺消失了。
萬秋鼓起勇氣,再一次抬頭看過去。
可是那高大的,黑色的人影消失了。
那壓迫著萬秋的感覺,也消失不見。
當萬秋躺在孤兒院的床上的時候,蜷縮著手腳。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他覺得比起之前每一次來的時候,都要更加寒冷。
萬秋的睡眠昏昏沉沉的,他想要回想今天楚憶歸晚上給孩子們念的故事書。
可不知為何,只要閉上雙眼就能看到漫天飛舞的燃燒殆盡後的灰。
他站在空白的世界中,卻被這些灰燼沾染著全身。
萬秋伸手抹去,看到了被抹開的痕跡。
然而萬秋看到的卻不僅僅是煙灰留下的灰色的塵色,還有隱藏在其中的文字。
萬秋努力的想要看清文字的內容。
但是這些灰燼沾染的地方太過狹小,不足以讓他看到完整的一句話。
‘孤兒’。
‘垃圾’。
‘惡心’。
這些凌亂的詞匯,似乎總是會更加清晰的出現。
不知為何,他並不願意再去閱讀這些在他身上出現的文字。
然而他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一遍一遍的將那些灰燼抹開,去窺探,強迫著自己閱讀。
萬秋在恐懼著。
他畏懼了。
‘你連名字都不配得到。’
當這句話陡然出現的時候,萬秋睜開了雙眼。
急促的呼吸了幾次,心情似乎平靜了。
天氣已經蒙蒙亮,泛白的窗戶上還有屋內熱氣和冷氣相互接觸後凝結出的水汽。
空氣中有些微妙的,仿佛乾柴燃燒的味道。
坐起身,萬秋看向自己的手,在顫抖。
在夢裡的一切清晰可見。
不知為何,明明是在擁有兩個人的空間裡,萬秋卻仿佛隻感覺到了他一個人。
萬秋靠近了楚憶歸的床邊,看到了在被褥中隆起的包。
楚憶歸背對著他,他的發絲似乎比記憶中要長了,垂在枕頭上,灰撲撲的。
坐在了床邊,萬秋想要去給楚憶歸掖一下被角,可當他碰到楚憶歸的被褥的時候。
被褥卻微微塌陷了下去。
萬秋看著那塌陷的地方,心中產生了恐懼。
他不敢再抬起雙眼,去看楚憶歸。
萬秋不敢動。
他害怕自己的任何一個舉動,都會讓楚憶歸塌陷。
萬秋無法忍耐,他好像哭了。
就連淚水都在無聲無息的滴落。
即便如此。
那隆起的被褥,卻沒有承受住眼淚的重量……
萬秋猛然睜開雙眼。
漆黑的還沒有亮起的天空。
萬秋還躺在床上。
沒有塌陷的被褥,他甚至都沒有坐在楚憶歸的床邊。
萬秋迷惘著。
做夢了嗎?
在夢裡,他也做夢了嗎?
那現在是在做夢,還是已經醒來了?
萬秋感覺臉上有些涼絲絲的,伸出手,摸到了淚水留在臉頰上濕潤的痕跡。
在夢裡他也哭了,但是好像沒有濕潤的感覺。
那現在他是真正的醒過來了嗎?
萬秋突然想到,楚章說,如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那就掐自己一下,疼的話就不是。
萬秋在被褥裡,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
很用力,感覺到了疼痛。
萬秋坐起身,在黑色的深夜中,他看向了此時在另一張床上的楚憶歸。
他聽到了弟弟那邊傳來的呼吸聲。
是現實,不是在做夢。
萬秋深深的吸了口氣。
不知為何,在夢中那般,孤獨的,只有自己的感覺,比起曾經要更讓他窒息。
萬秋擦拭了一下臉頰,卻並沒有感覺到淚水再次流下。
“哥哥?”在黑夜中,楚憶歸的聲音突然傳來。
被褥淅淅索索的聲音,楚憶歸半坐起了身。
“做噩夢了嗎?”
“嗯。”萬秋輕聲應道,問,“吵醒你了嗎?”
“沒有,只是今晚不知道為什麽不太容易睡好。”楚憶歸偏過頭,打開了被褥,“哥哥要過來嗎?”
是熟悉的場景,萬秋穿上了拖鞋,走到了楚憶歸的身邊去。
只是他並沒有和之前一樣很快的鑽到楚憶歸的被窩裡去。
在黑色的,只有微弱光芒的空間下,萬秋凝視著楚憶歸。
像是懼怕著什麽一般,他不敢觸碰楚憶歸。
“哥哥,再不進來被窩裡的溫度要跑光了。”楚憶歸的說道。
萬秋聽著楚憶歸的聲音,對著楚憶歸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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