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洲說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你莫要被他楚楚可憐的模樣給騙了。”
王二嘖了一聲:“什麽叫騙,一段露水姻緣而已嘛,你看他,總對你露出那種欲語還休,楚楚可憐的眼神,雖然說有點心機,但也是為了自己路上得到些關照嘛。”
於洲看了那地瓜一眼:“別擔心酈築曇了,你先緊要著自己吧。”
王二頗為恨鐵不成鋼:“不管酈築曇是什麽意思,給他送口地瓜也總是沒有錯的!”
實在是不堪其擾,於洲隻好拿著地瓜站起身。
酈築曇正在倚著陸子文的後背發呆,他低著頭看著地上爬行的螞蟻,眼前忽然出現一雙黑色的靴子。
十分粗糙的黑色麻布已經有多處破損了,靴子邊上纏著兩根白灰色的布帶,一把匕首纏在上面,露出一截古銅色的手柄。
一個烤熟的地瓜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到他眼前,那是一隻一看便知道是常年握劍的手,骨節分明,手指十分修長,要比正常人長上一截,掌心遍布著厚厚的繭,地瓜躺在他的掌心,散發著甘甜的香氣。
酈築曇驚愕地抬起頭,直直地望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裡。
他呆呆的,輕聲喚道:“大人......”
於洲蹲下身,把地瓜放在他的手裡,垂眸看了酈築曇好一會。
那是一種有著很平淡的眼神,一絲波瀾都沒有,卻讓酈築曇從頭涼到腳。
那是屠戶看向豬馬牛羊時的眼神,沾著洗不淨的血氣。
地瓜滾燙,沾著一層灰,燙著酈築曇的手掌心,一向處變不驚的他這會後背已經沁出了一層薄汗,心跳越來越快,居然有些踹不過氣來。
陸子文咽了一口口水,眼神發綠地看著那個地瓜,就連那個豔麗臉孔的青年也轉過頭,用力地聞著地瓜散發出來的香氣,使勁地吞咽著口水。
流放路上就連兵役也要喝涼水啃粗糙的乾糧,更別提他們這些囚犯。
一個地瓜在平時或許不算什麽,但在這一刻,這就是珍饈美味。
陸子文十分羨慕:“酈探花,你委身的這個兵役著實不錯,竟然肯把烤熟的地瓜讓與你吃,對你也是上心的,雖說只是露水姻緣各取所需,但就是這份心意,屬實難得。”
豔麗面孔的青年冷哼一聲,語氣頗為不忿:“陸子文你才知道啊,他們倆早就勾搭在一起了,酈探花的那個姘頭還給他包扎傷口,我們身驕肉貴的酈探花情意綿綿地喊痛,他那姘頭就扯下一截衣袖讓他咬著。”
他翻了一個白眼:“一個地瓜又算得了什麽啊。”
酈築曇卻沒有心思想這些,他還沒有從那個眼神中走出來。
他心不在焉地吹了吹地瓜,小心地扒開了地瓜皮,裡面焦香四溢的地瓜肉泛著誘人的色澤,他驚疑不定地咬了一小口,發現裡面沒有毒,這才松了一口氣。
也許是他想多了。
翌日,他們達到了一處驛站,荊州這裡倒是雨水充沛,可惜這裡大多是山地,平原較少,荊州人也多是以養蠶織布為生。
王二終於洗了個澡,打點銀錢給店小二,讓他跑腿買了一身新的衣服。
試穿的時候還不忘記提醒於洲:“喂喂喂,你看這是什麽好東西,我特意讓店小二朝衣鋪要的!”
他抓起一堆軟布條揮舞著,於洲驚訝地說道:“你要軟布乾條什麽?”
王二痛心疾首地說道:“你這呆子,怎麽全然不懂風月,那木架沉重又粗糙,你還不弄點軟布把你那探花的手腕包嚴實了,免得他受皮肉之苦!”
他不由分說地往於洲手裡塞了一堆軟布,把於洲推出門去。
王二既然把布條給他了,那就物盡其用,不要浪費。
他拿著軟布條找到酈築曇。
酈築曇見是他來,頓時坐正了身子,低眉垂目地喚道:“大人。”
他的聲音柔柔的,像水波中飄搖的藻荇,聽得一旁的陸子文和豔麗青年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於洲拿著那些布條,說道:“我來給你們包手。”
他用軟布條在酈築曇的手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給酈築曇包完,余下的布條就纏在了陸子文和豔麗少年的手腕上。
酈築曇心中忐忑不定,拿不準這人的態度,更不搞不清他這看似有情,卻又讓他感到忽冷忽熱的態度。
他在心裡反覆琢磨,細細推敲,卻還是摸不清於洲的想法。
一個七竅玲瓏心,心思過於複雜。
一個是返璞歸真,講究率性而為。
海底深處的魚不能理解天空上的飛鳥。
卻說陸子文和豔麗青年都借了酈築曇的光,不禁齊聲誇讚道:“你這個姘頭,人真的很不錯啊!”
第34章 探花6
也不知王二是怎麽和人說的,不過兩日,押送犯人的其他兵役們也知道了當今的新科探花酈築曇因難忍流放之苦,已經委身於於洲,和於洲做了一對露水鴛鴦。
於洲在兵役之中很有威望,他沉穩可靠,又頗懂些藥理,八千裡流放路如此漫長,人吃五谷雜糧怎麽不生病,路途之中氣候變化,少不得有些兵役水土不服連吐帶泄,多虧於洲去山間摘了些草藥煎湯,才艱難地捱了過去。
這些兵役平時受著於洲的照料,現在酈築曇委身於於洲,他們自然覺得酈築曇已經成為了半個自家人,行動之間多了不少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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