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楚子鈺回憶篇】6
楚子鈺有些猶豫,他現在就有些醉了,再喝…
他瞄了眼沈淮予,沈淮予不在,他醉就醉了,可偏偏沈淮予在…
而且他記得沈淮予不喝酒。
至少當年不喝。
楚子鈺剛要開口,沈淮予就在對面坐下了,正對楚子鈺的位置,“我酒量不行,一瓶來不了幾局,一杯吧。”
楚子鈺鬆了口氣。
眼鏡男瞄了眼晏鶴清,迫切想表現自己,他主動和陸凜說:“陸哥,我和你賭一瓶的!”
他是聽見沈淮予稱呼陸凜陸先生。
陸凜眉梢微動,哥哥? 洗好牌笑了聲,就開始發牌了。
第一個喝趴下的是眼鏡男。
連著三把輸,眼鏡男三瓶酒下肚,就擺手不行了,歪在旁邊睡著了。
三把都是五分鐘結束戰鬥,楚子鈺都看出來了,陸凜故意在套路眼鏡男。
真是一壇老醋啊…
楚子鈺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想成為下一個眼鏡男。
第四局,桌面已經堆了一攤牌,在陸凜放下又一張2時,楚子鈺捏緊他手裡的5張2,賭了一把,“不信你還有!”
翻開一看,黑桃2…
「……你牛!我手上有6張!」楚子鈺鬱悶抓起滿桌的牌,現在兩副牌有三分之二到了他手裡。
陸凜不為所動,“提醒過你,玩牌要沉得住氣。”
楚子鈺更鬱悶了,他今天已經相當沉得住氣了,明明是陸凜老謀深算! 他催促陸凜,“快放牌,趕緊結束下一局,我沉穩給你們看!”
陸凜這次放了一張A,走完幾圈,晏鶴清第一個跑完牌了,他在旁邊看楚子鈺的牌,楚子鈺手裡有四張A。
又走了兩圈,陸凜也跑完牌了,楚子鈺謹慎地抽了一張A放下去,沈淮予就開牌了,“開。”
晏鶴清眉心輕輕動了一下。
兩副牌8張A,他跑走了4張,楚子鈺手裡4張,也就是陸凜和沈淮予手裡都沒有A,陸凜卻喊了一張他沒有的牌,晏鶴清就明白了 ,陸凜的目標從開始就不是楚子鈺,是沈淮予。
楚子鈺酒量一般。
陸凜知道,他知道,沈淮予也知道。
晏鶴清端起涼白開喝了口,而對面,沈淮予也罰完了一杯酒。
牌局繼續,這次有晏鶴清配合陸凜,沒一會兒楚子鈺就被套得要開牌了,沈淮予微微嘆氣,在楚子鈺要開牌時,提前翻開了明知是陷阱的牌。
他知道楚子鈺沒酒量。
……
楚子鈺去過一次沈淮予姥姥家。
沈淮予發高燒,請了一天假沒去學校,他吃了藥睡得正沉,朦朧裡聽見了敲門聲。
沈淮予打開燈,披著外套去開門。
楚子鈺裹得北極熊一樣站在門口。
外面黑透了,飄著大雪,他帽子圍巾沾著幾片雪花,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脫了手套就踮腳摸沈淮予的額頭,“好燙!”
沈淮予並沒有很熱的感覺,反而很冷,他燒了一晚上,眼裡全是紅血絲,望著楚子鈺,啞著嗓子問:“你怎麼來了?”
「我去便利商店,店員說你請病假了。」楚子鈺推著他進屋,把一大包高檔營養品丟在客廳桌上,“快回床上躺著!”
老院子房,又窄又暗,房間冷得沒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高出幾度。
到了沈淮予房間,楚子鈺愣住了。
狹窄的房間裡還擺了兩張床,只中間用一塊簾子隔著。
靠左牆的床只有一個枕頭,床單整潔乾淨,另一張床有兩床棉被,有睡過的痕跡,應該就是沈淮予的床。
楚子鈺趕快把沈淮予塞進被子,被子裡比他手還涼,他立刻脫下輕又保暖的加長羽絨服蓋到被子上面。
沒了羽絨服,楚子鈺凍得打了個哆嗦,他抬手看手錶,都八點半了,沈淮予家裡怎麼就他一個人。
「你不會還沒吃飯吧?」楚子鈺不是很確定問。
沈淮給予低低咳了幾聲,“吃了,我媽下午回來熬了粥。”
楚子鈺問:“那你媽媽呢?”
這次沉默了幾秒,沈淮予才說:“她今天夜班。”
楚子鈺又想問你爸爸呢,話到嘴邊,他腦海突然想起上週聖誕節,碰到了沈淮予舅舅找麻煩。
[我是你舅,你跟你媽住我家白吃白喝,你賺了錢就該給我! ]
沒有沈淮予的爸爸。
楚子鈺心裡有一種酸麻感,以前他從未有過,後來過了很久他才知道,原來那就是心疼。
楚子鈺轉頭看到床頭櫃的杯子空了,拿起說:“水在哪裡?我給你泡杯熱的。”
沈淮予眼睛一直望著楚子鈺,“隔壁廚房爐子上燒著水。”
“我馬上回來!”
「你外——」沈淮予想讓他穿上外套,楚子鈺早跑出去了。
楚子鈺到了屋外,風刮到身上比刀子還疼,好在他穿的羊絨衫特別暖和,他抓著杯子快速跑到廚房。
廚房關著燈,楚子鈺在牆上摸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開關開燈。
瓦數很低,廚房超小一間也就勉強能看清,靠窗有一個圓形回風爐,燒水壺就放在爐子中間熱著。
火早熄滅了,楚子鈺提起燒水壺倒了杯水,只比常溫熱一點點,根本泡不開他帶的營養品,楚子鈺想重新燒熱,但他第一次見這種燒 煤炭爐子,完全不會用,只好跑回房間問沈淮予。
“你家爐子…”
倏然住聲。
沈淮予閉著眼,臉紅得厲害,已經睡著了。
楚子鈺趕緊閉上嘴,站著看了一會兒沈淮予,還是決定今晚不回家了。
他虛掩門回到客廳,摸出手機先打了電話給陸凜。
“好阿凜,麻煩你一件事嗆,我媽待會兒要給你打電話,你就說我今晚住你家。”
陸凜在敲鍵盤,能聽到敲機械鍵盤的聲音,“你在哪裡?沒合理理由免談。”
「我在一個朋友家,他生病了沒人照顧,我不方便走。」楚子鈺含糊說,「你也知道我媽啊,只放心你,連謝昀傑找我,她都不讓我 在外留宿。”
陸凜就掛了電話,“好。”
楚子鈺鬆了口氣,又給他媽打電話,“不會亂喝,我酒量那麼差!我保證不慫恿阿凜玩遊戲,嗯嗯,絕對好好學習!”
成功得到外宿的同意,他才掛了電話,轉身要回沈淮予房間,就看到沈淮予醒了,站在門內看他,臉色依舊很紅,“陸凜是誰。”
楚子鈺趕快把沈淮予拉回床上塞進去,“你傻了!外面這麼冷!”
他的手也變涼了,沈淮予咳嗽一聲,“怕被傳染嗎?”
楚子鈺飛快搖頭,“我身體好著呢!從不生病!”
沈淮予就往裡挪了位置,“上來吧。”
床窄,楚子鈺繃著身體免得擠到沈淮予,偶爾碰到沈淮予的肩膀,他心跳就加快。
關了燈,房間裡暗暗的,不知過去多久,沈淮予開口了,“陸凜是誰。”
像是要聊天的樣子,楚子鈺就來勁了,事無鉅細,把他和陸凜從幼兒園到現在的友誼,還有陸凜的優秀都說了。
“阿凜簡直是我的榜樣!”楚子鈺咧嘴,“不過我這一生是沒可能像他那麼優秀了。”
“但我爸也說過,世界上總有優秀的人和平庸的人,接受自己的平庸也是很棒了。”
他說完沈淮予一直沒有回應,以為沈淮予睡著了,楚子鈺就閉眼了。
過去很久,黑暗裡響起低低沙沙一聲,“你不平庸,比所有人都耀眼。”
楚子鈺沒聽見,但凌晨被一陣砸門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沈淮予明明發著燒,臉色卻白得嚇人,他已經下床了,低聲說:“睡吧,不要出來。”
說完沈淮予出去關上了門。
楚子鈺撐起身,沒一會兒就聽到了罵罵咧咧的聲音。
“你聾了啊,這麼久才開門想凍死我啊!”
「我知道你們母子在打這套房的主意,我告訴你,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爸媽留給我的房子,你媽別想搶!”
「你們沒地住兒怪你爸去,他得病死了倒是輕鬆,留堆債給你們。”
「死了破產了誰還錢啊!偏你媽偏死腦筋,那些錢你們打工幾輩子都還不清,不如把錢給我做生意,我賺錢了一次性就幫你們還清了。”
楚子鈺聽出來了,這是沈淮予的舅舅。
隨後有腳步聲走近,楚子鈺趕緊又躺回被子裡。
沈淮反鎖上門,他看向床上拱起來的一團,冰涼的手指重重捏緊。
他舅舅今天有事,他以為他不會回來。
「唉,這誰買的?喲,全是高檔貨啊,沈淮予……」他舅舅來敲門了。 「你有錢吃營養品,拿點接濟舅舅啊…」
沈淮予大步走到床前,撩開被子,楚子鈺就睜眼怔怔望著他,兩人對視幾秒,沈淮予拉開抽屜,取出耳機插在手機上,上床兩隻全塞進楚子鈺耳朵。
是一首英文歌,楚子鈺聽不懂,但卻也再聽不見沈淮予舅舅的罵聲了。
多年後,楚子鈺突然想起那首歌,憑著記憶搜了幾天,終於找到了——
叫《young and beautiful》
有一段時間,他每天都要聽,直到和一個雙方長輩都互相滿意的家庭相親,他徹底刪除了這首歌,再也沒偶爾路過那個便利店。
……
一夜過後,隔天楚子鈺還是見到了沈淮予的舅舅。
男人沒認出上次是楚子鈺的表,態度就變了。
特別熱情要留楚子鈺吃早餐,還問長問短,沈淮予拉著楚子鈺走出胡同,還能聽到他舅舅熱情的聲音,“小同學常來家裡坐啊!”
……
「開!」楚子鈺的聲音喚回了沈淮予的思緒,他開了晏鶴清的牌。
不是喊的9。
「哈哈,鶴清你終於輸了一次!」楚子鈺已經大舌頭了,還是積極給晏鶴清倒了滿滿一杯酒。
晏鶴清正要接,陸凜直接接過喝了,楚子鈺拍手,“好!繼續!”
楚子鈺慢動作洗牌,“我開始轉運了,這局我要大殺四方!”
不到一小時,桌上擺滿了空瓶。
除了晏鶴清沒喝,其他三人都喝了,沈淮予喝最多,卻比楚子鈺清醒,楚子鈺坐都坐不穩了,還嚷著要喝趴所有人。
他舉著杯轉了一圈,最後定格到沈淮予身上,站起來就走向他,搖搖晃晃的,倒是很準確地把酒塞沈淮予手裡,“你喝!”
沈淮予靠著沙發,在黑暗裡放肆大膽望著楚子鈺,藉著他手喝了。
楚子鈺定定看著他,半晌說:“你喝了放過你。”又要去找晏鶴清,“鶴清……”
腿一軟,跌回沙發了,酒杯也掉到旁邊,他撈半天沒撈起來,“唉?這杯子不聽話啊……”
他開始說胡話了,沈淮予就靠近他,“我在樓上開了房間,送你去休息。”
楚子鈺不置可否,不停喊,“鶴清、小鶴清啊……”
沈淮予望他,無聲嘆了口氣,回頭喊晏鶴清,“搭把手,送他上樓。”
晏鶴清過來了,楚子鈺和他身高相仿,但比他重一些,只是幾乎全是沈淮予在承重,他不需要出力,真的只是搭了把手。
房間安靜又溫暖,沈淮予輕輕放楚子鈺到床上,耐心地給他擦臉。
這是晏鶴清第一次見到沈淮予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
還記得第一次在實驗室見到沈淮予,沈淮予只是對新來實習生點了一次頭。
現在回想,後來熟悉起來,是有同事向他告白,他告訴對方他的愛人叫陸凜。
隔天早上到食堂,一向獨來獨往的沈淮予端著餐盤坐到他對面。
一切都有跡可循。
晏鶴清電話響了,他摸出竟然是陸凜,晏鶴清走到一邊,“怎麼了?”
「怎麼還不下來?」陸凜聲音很是低沉,像是3D環繞。
也就幾分鐘不到,明顯是醉了。
晏鶴清收起手機,走到床邊說:“沈教授,我先下去?”
沈淮予點頭,“麻煩你了。”
晏鶴清又看向楚子鈺,楚子鈺睜著眼,笑出白白的牙,“嘿,我知道,老醋找你!快去吧!”
晏鶴清聽到老醋,目光複雜了兩秒,忍不住跟著笑了,“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
晏鶴清就下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