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舊傷,一些是新傷。
醫生走近蹲下,看得更清楚了些。
少年的黑發沾了血,擰成好幾綹,雙目緊緊閉著,長睫凝著血珠,嘴唇破得慘不忍睹,依稀可見翻出的嫩肉,纖細脖頸上,是一圈疊一圈的青紫。
這樣真還能活著嗎?
醫生小聲喊他,“孩子,聽得見嗎?”
好一會兒,少年勉強有了動靜,他嘴唇翕動著,聲音細不可聞,“水……”
醫生辨認好一會兒,才知道他是想喝水,從隨身包掏出保溫瓶,抽出棉簽沾上水,小心送到少年嘴裡。
少年貪婪吮吸著。
一夜過去,少年的傷處理好了,他還是蜷縮在地上睡覺。
除去特定時間,他不被允許進主別墅,只能待在這間小房間,以往還有毯子,這次連毯子都沒有。
醫生欲言又止,想勸少年報警,又知道毫無用處。
權勢滔天的陸家,無人敢管。
再來,這名叫晏鶴清的少年,患有嚴重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他不認為他是在被虐待。
醫生無奈地歎了口氣。]
原來他所處的世界,是一本虐戀純愛耽美小說。
主角受是他的雙胞胎弟弟林風致,主角攻是現在要包養他的陸牧馳。
而他,是一個替身配角。
5歲,他讓出被富人領養的機會給林風致。
18歲,他被陸牧馳包養。
19歲,患上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愛上陸牧馳。
20歲,林風致突發圓錐角膜,他被迫捐出眼睛。
21歲,替陸牧馳擋車,出車禍而亡。
一生安排得明明白白,善良,淒慘,下賤,死無全屍。
共,21年。
……
而今天,是晏鶴清18歲生日,剛要簽下他的催命符。
陸牧馳對林風致愛而不得,發現他和林風致樣貌相似,提出包養他,他拒絕後,陸牧馳找上了他養父母。
天降橫財,養父母狂喜同意,所以他現在坐在了這裡。
這一段小說內容,和晏鶴清目前為止的人生全對上了。
晏鶴清轉過臉,望著外面似乎是在洗刷世界的暴雨。
身體深處突然翻湧著、沸騰起來,吃過的東西夾雜著胃液,洶湧地湧向他喉嚨。
他起身奔向衛生間,空無一人的衛生間,他撐著洗手台,埋頭進去,將那一肚子的惡心悉數吐了出來。
吐了差不多一分鍾,晏鶴清接了水漱口,洗了把冷水臉。
進入深秋,天氣涼到入骨,他僅僅穿了一件薄衛衣。
抬起頭,鏡子裡是一張白到病態的臉,臉皮淺淺凹下去,沒掛有一絲兒肉。
冰涼的水珠順著細碎的劉海,緩緩掉進他的眼睛。
淺褐色,略帶沙金的瞳仁沾了水,亮晶晶的,眼尾狹長,微微上翹,恬淡清純,又天然嫵媚,盡管他此刻營養不良,臉色憔悴,這雙狐狸眼依然漂亮耀眼。
晏鶴清抬手,枯瘦似竹節的手指,緩慢摸著他的眼睛。
文中的片段再次出現在他腦海。
[陸牧馳指腹緩緩擦過晏鶴清的眼睛,語氣蠱惑溫柔,“你會同意對不對?”
晏鶴清雙眸泛著淚光,他害怕極了,可憐地哀求,“不、我……我不能沒有眼睛……”
陸牧馳想到此刻在哭泣的林風致,再無耐心,他用力揪住晏鶴清的頭髮,往上提了起來。
“啊!”毫無防備的晏鶴清被迫昂起脖子,他發出慘叫,“疼、陸牧馳,你松手好不好?”
“致致比你還疼!”陸牧馳手下用力。
晏鶴清有一種他頭皮都要被陸牧馳拽走的感覺,疼到極致,他忽然不疼了,他視線被拉到了屋頂的水晶燈。
刺眼,奪目。
看不到陸牧馳。
他費勁轉著眼珠,“陸牧馳……我、讓我看看你……”
企圖換取陸牧馳的哪怕一點點憐憫。
陸牧馳冷笑一聲,“你也配?晏鶴清你別忘了,你是我花900萬買的東西,別說我要你一雙眼睛,就是要你死,你也得死。”
淚水奪眶而出,晏鶴清做著最後的掙扎,“為什麽非我眼睛不可?”
“你是致致親哥。”陸牧馳貼近他耳畔,發出惡魔的低語,“流著同樣的血,致致會更好用。”
……]
嘔。
晏鶴清又吐了。
盡管他肚子裡早已沒有東西。
林風致,他的親弟弟。
10分鍾前,他還深深掛念著的,不知姓名的唯一親人。
小時候父母發生意外去世,沒人願意收養他們兄弟倆,隻好去了孤兒院。
隔幾個月,一戶人家來領養小孩,夫婦倆都和善,還有錢,他們選中了晏鶴清,晏鶴清卻在夫婦辦領養手續時,悄悄躲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等深夜出來,果然弟弟被領養走了。
弟弟對不起。
小小的晏鶴清撲簌撲簌掉著眼淚,他暗自發誓,以後一定會努力學習,賺到多多的錢去找弟弟。
後來被養父母收養,被他們虐待,他依然樂觀積極,對未來充滿希望。
因為他知道,他的弟弟在等著他。
初中開始,有空他就會去打工,到現在,他攢了5萬塊。
他昨天還在計劃,大一放寒假就去找弟弟。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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