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玉禮節性虛虛一握,沒吭聲。
雖然修建公路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 但宋庭玉都還沒主動開口,這馬鎮長未免太心急討要了。
阿四適時道:“鎮長,這大太陽地下面站著不太好吧,我們不如先進去談?”
“對對對!進來談,進來談。”馬成旺側身,引著宋庭玉往裡走,極親近地挨近, 都快把原本站在宋五爺身邊的溫拾擠後面去了。
往後退了退的小溫和阿四肩並肩,阿四立馬一聲叫喚:“哎呦!溫少, 您怎麽到這兒了!?別讓五爺等您啊!”
“溫少?”隻當清秀模樣的溫拾是個秘書助理的馬成旺右眼皮一跳,腳步停下, “這位是貴公司的?”哪位啊?沒聽說這還有個姓溫的啊!
“我們溫總。”阿四補充道:“馬鎮長,您不知道,不是我們溫總,這條公路恐怕都沒得談啊!”
“哎呦哎呦,原來是溫總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您快也請。”一聽到‘公路’兩個字,馬成旺立馬諂媚地旁邊讓了讓,將原本的位置留了回來。
莫名其妙就成了‘總’的溫拾有些堂皇,他就是跟上來見個世面,看看這一條公路的公益捐贈是個什麽樣的風光,在人堆兒裡安分守己當宋庭玉的跟班兒,可沒想過榮升溫總。
他們這一停下,溫拾自然而然又成為了吸引目光的發光體,四面八方打量和好奇的視線,好似要將他淹沒,“我、我……”
宋庭玉輕咳一聲,望向局促溫拾的眼睛裡有幾分安撫,“溫總,快來吧南風知我意,別讓大家乾站著。”
人在外面,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溫拾在外,身份都是阿四給吹、宋庭玉給捧的。
辦公室裡,馬光宗不情不願端著白茶缸,耷拉著一張臉跟王秘書一起沏茶迎客。他在家都沒做過這種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事情,現在好了,不知道從哪來的銅臭商人也要叫他來倒水。
馬光宗自以為看透了桃花鎮的發展,他覺得就是再給桃花鎮一百年,也不一定能碰倒京市的腳後跟兒,就這垃圾地方,能有什麽有錢的營生?得是什麽沒遠見的土老帽,才能看上這塊兒破地,還要往這裡投錢,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嗎?愚蠢。
將第一遍茶水潑出去的王秘書聞到茶葉味兒,誇道:“這還真是塊好茶,味道不錯!”
“那還用說,這可是南邊頂級的好茶葉!”這塊茶餅是馬光宗跟著那幾個公子哥到南邊玩的時候買回來的,那地界都是茶商,連大街上都有賣散茶的,就這一塊茶餅,花了他整整五百塊呢!
當時馬光宗也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裝作自己也懂點茶的樣子,見那幾個公子哥都掏錢買了茶葉,說是回去給各自長輩帶的禮物,他隻得咬咬牙掏出大半年的生活費,買了一塊用油紙包著的茶餅。
這玩意拿回來,馬光宗也舍不得喝,也不會喝,最終揣回來給了馬成旺,就這一件事,被馬成旺誇了大半年孝順兒子,直到他一掛掛了六門課,就落到了現在這步田地。
沒想到馬成旺也沒喝,反倒今天才翻出來招待人,說不準那些土老帽更沒喝過這樣的茶餅。
隔著一扇木門,就能聽到外面一幫人的雜亂腳步聲,其間還摻雜這馬成旺介紹桃花鎮未來發展的聲音,雖然眼下桃花鎮還是老樣子,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支柱產業,但只要這條水泥路澆好,有什麽事不好說?
吱嘎——門一打開,馬成旺先一步進來,“來來來,幾位請,都坐都坐……”
辦公室不大,連會客的地都只有一對兒組合沙發,雙人外加一個單人的,純木質,應當也是鎮政府的老員工,原本出場自帶的木漆都被蹭花了,是飽經風霜的斑駁樣子。
這位置,毋庸置疑,是給宋庭玉和溫拾坐的,阿四站著就好,而馬成旺也毫不猶豫把自己屁股放到了單人的沙發上,“快,光宗,快給宋總和溫總上茶。”
端著托盤的馬光宗自打溫拾進來後,就跟見鬼了似的,渾身汗毛炸起,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溫拾興許不認識馬光宗,因為在一中時,馬光宗就是個小流氓,天天逃課,在整個高三最差的班級,三年來出現在學校的時間能湊夠一個學年的就算不錯了。
但這溫拾可不一樣,他自打高中入學,就一直是尖子班的學生,次次月考開大會的時候,都要上台領獎狀的人物。
叫馬光宗記住溫拾長相的,卻不是那一次次領獎台上的表揚,而是他從學校拿到溫拾的學籍和錄取證書那天,大搖大擺準備回家時,恰巧在校門口遇到過溫拾。
那時候溫拾還留著遮住眼睛的劉海,身材乾癟又瘦小,穿的破破爛爛打上補丁校服,站在一中門衛室,殷切詢問裡面有沒有自己的錄取證書。
“師傅,我叫溫拾,真的沒有寄給溫拾的信嗎?”
收發室的老師傅將手邊的信件當著溫拾的面翻了一遍,“學生,都跟你說沒有了,要我說啊,你也別天天來這裡問了,真要有錄取通知書,老師一準聯系你家裡叫你來拿!”
溫拾沒答應,“那我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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