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轉過身看著青年乖乖在床上躺好的模樣,清潤眉眼中泛起一抹輕淺的細小漣漪,不過他並沒有如之前那般尋個角落休息,而是提了手上的藥包出了房門。
之前楚明鈺的藥,行了一路已經吃完了,這是無塵在藥房重新抓的藥,問熊叔要來了煮藥的罐子,無塵靜靜坐在小爐子旁,守著上面正在咕嘟冒煙的湯藥。
被無塵“丟在”房間裡的青年,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卻依舊還是睡不著,他重新坐了起來,懷裡還抱著個不大不小的枕頭,便如同剛剛被噩夢驚醒的稚子。
只是楚明鈺並沒有發呆太長時間,很快他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湯藥味兒,瞬間功夫青年抬手扯住床榻上的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蓋了起來,在無塵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青年已經成功偽裝出一副沉沉睡去的模樣。
見到床榻上裝睡的輕笑,無塵眼中更多了一絲看破不說破的無奈,正好湯藥剛剛煮出來,這會兒正滾燙著,他便在床榻旁靜靜坐了下來。
楚明鈺故意裝作翻身,一張妖孽般豔麗的面容,正好就對準了無塵的方向,房間裡格外安靜,隱約還能聽到燭火發出的劈啪聲,如此裝睡了好一會兒,楚明鈺才悄悄睜開一隻眼睛。
“檀越該吃藥了。”楚明鈺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睜開眼,對上的就是那碗稍微放涼了些的苦澀湯藥。
“大師現在也學壞了。”被抓了個正著的青年,臉上沒有絲毫羞赧,反而滿滿都是悶悶不樂,但對上無塵那雙清潤溫和的眼眸,他還是認命般從床上坐起身來。
抬手接過那碗苦不拉嘰的湯藥,楚明鈺面上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盯著湯藥看了好一會兒,青年終於鼓足勇氣將湯藥一飲而盡。
現在楚明鈺已經吃藥吃出經驗來了,他喝得越慢苦得時間就越長,還不如一鼓作氣來得痛快。
“好了。”楚明鈺多少帶著點兒驕矜的小性子,撇撇嘴將那藥碗隨手扔到一邊,眼中還帶著濃濃的嫌棄,他那雙豔麗眉眼中,這下是徹底沒了半分睡意。
無塵神色依舊淡然而慈悲,他從衣袖中取出兩塊飴糖,抬手輕輕放在青年的掌心裡。
目光落在掌心中琥珀色的飴糖上,楚明鈺忍不住微微彎起唇角抬眸看向無塵,卻見著慈悲為懷的和尚,已經從床榻邊站起身,盤膝坐在了對面矮矮的小榻上。
口中被藥汁浸染的濃濃苦澀,很快就被飴糖的甘甜一點點代替,楚明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那張豔麗的面龐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出幾分不同往日的愉悅。
那塊飴糖很快就在嘴巴裡化開,楚明鈺重新淨了口後再次躺進床榻裡,這次他沒有繼續被心口處綿密的刺痛感影響,聞著絲絲縷縷傳來的淺淡檀香,青年漸漸沉浸在安眠中。
小葫蘆當初被人抓走的時候年紀還是太小,他已經記不清是誰要喝他的血,隻記得有壞人時常拿著刀子,把他的手腕割破。
沒能問出來太多有用的信息,楚明鈺倒也沒有太過失望,楚家滅門的慘案畢竟已經過去了太長時間,能在小葫蘆身上找到這些信息,他也算是很滿意了。
直到小葫蘆的哥哥醒來,小蘿卜把楚明鈺喊了過去:“大牛哥哥要見阿鈺少爺。”
這群小孩子都留在了楚家的莊子裡,現在也跟熊叔學會了滿嘴的“阿鈺少爺”。
小蘿卜找過來的時候,楚明鈺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他渾身經脈被廢後,整個人是越發憊懶起來,但凡可以靠在無塵身上,自然不願意好好坐著,無塵最是明白青年的身體狀況,所以自然不從露出半分不願。
聽了小蘿卜的話,楚明鈺懶洋洋站起身,拉著無塵一起去了小孩們住的地方。
大牛長得沒有其他幾個弟弟那麽好看,嘴巴又有點兒笨,所以平時能夠乞討來的銀錢也就比弟弟們少很多,故而那群拍花子只要心中有氣,就會毫不客氣往大牛身上撒,這才致使大牛身上的傷很多,也很嚴重。
在莊子上養了好幾日功夫,大牛才有點兒說話的力氣,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從其他弟弟口中得知事情的經過,就猜到了一些細枝末節,見到楚明鈺拉著無塵進來,大牛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那個地方有很多小孩,他們會從裡面挑選出最健康的孩子,拉到另外一個地方,培養成專門供血的血奴,剩下一些沒有被看中的孩子,就會被人為打成各種殘缺,扔到街市上進行乞討。”大牛回想起曾經發生的一切,就忍不住渾身發冷,“小葫蘆是因為被放了太多的血,之後就生了一場大病,那些人害怕小葫蘆把病傳染給其他血奴,乾脆就把小葫蘆扔出來自生自滅,好在小葫蘆福大命大,才活到被那幾個拍花子撿走。”
大牛亮出他的手腕,那裡同樣有著一道又一道駭人的傷口,可見他曾經也在那個神秘的地方當過血奴:“血奴的命都很短暫,我和小葫蘆很幸運,雖然淪落到了拍花子手上,但好歹保住了一條小命。”
被扭送到官府裡的幾個拍花子,只是這場罪惡裡最末支的螻蟻,不僅接觸不到任何相關機密,甚至都不算對方的人手,他們只是與人做了場暗地裡的交易,拿那丁點兒銀錢換來些許瀕臨死亡小孩兒,想著奴役那些小孩,撈上更多的銀錢。
楚明鈺盯著大牛手上的傷痕,陷入片刻的沉思中,無塵面上沒了之前的無悲無喜,他緊緊抿著唇角,眼中也帶上了一縷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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