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黔南那邊或許會很難熬。”不知何時鄧承運已經放下手中朱筆, 抬腳走到了楚明鈺身後。
楚明鈺一隻手撐在窗戶前的小案上,忍不住抬眸望著身後的鄧承運:“陛下之前是不是過的很苦?”
他們之前從未說過這個話題,鄧承運濃黑的眼眸更加晦澀幽深了些,他伸手在少年凍到泛紅的耳尖上輕輕摩挲:“朕以為你會問到流放黔南的明大人和明夫人。”
“可當我看到陛下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知道一切並非陛下所能控制。”單是琢磨弄出那蠱蟲的藥丸,就耗費了楚明鈺不少精力,更別提在蠱蟲的折磨下, 被攝政王控制多年的鄧承運了。
少年眼中一片坦誠直率, 鄧承運忍不住低聲笑起來, 嗓音微微帶著些許的沙啞,更顯得格外好聽:“放心吧,朕已經提前派人去了黔南,攝政王的手還伸不了那麽長。”
不人不鬼活了這麽多年,鄧承運對他那個小皇叔自是恨到了極點,曾經甚至想過拉著一切跟他陪葬。
不過眼下……鄧承運又在少年耳尖上輕輕揉捏著,或許還能他還能有更好的選擇。
這一場大雪確實如楚明鈺所料,紛紛揚揚下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放晴的意思。
鄧峻熙剛被迫損失那麽多的人手,自然不甘心放過眼前這個機會,只是他一貫不喜歡髒了自己的手,要做些什麽也只會安排手底下的那些人。
對此楚明鈺並不是很在乎,一點點砍去毒蟲張牙舞爪的肢體,說不定也會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消半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有流民從各地往京城的方向而來,如今正是深冬時候,流民即便艱難求生,許多仍舊會或餓死或凍死在半道上。
大盛朝被鄧峻熙操控那麽多年,所謂輔佐朝政的攝政王,私底下也不過只顧著爭權奪勢罷了,隻想著怎麽更合理把自己的親侄子從皇座之上拉下來,卻極少真真正正去看看下面的百姓。
面對這麽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支離破碎的王朝,皇帝眼下想要實實在在去做些什麽,似乎就有些吃力了,不過吃力並不代表沒有可操作的空間。
鄧峻熙手底下那些人,幾乎遍布整個大盛朝,要的就是在被皇帝發現他們的計劃後,仍舊可以將人徹底架空。
如此細看,京城反倒成了他們可以扳回一局的最佳選擇。
“從古至今,天下熙熙攘攘之人皆可以為利豁出一切,不過仔細再想想,也端看誰能給他們帶來最大的利益罷了。”鄧承運閑適坐在書案前,看著楚明鈺靠近暖爐烤手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更加真實了些,“阿鈺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身上很快就被烤得一片熱騰騰,聽到鄧承運那番話,楚明鈺眼眸亮晶晶地看過去:“陛下這麽信任明鈺,就不怕明鈺把整個盛朝折騰得天翻地覆?”
“在朕看來,你把盛朝翻個過都沒什麽關系。”鄧承運眼眸暗沉,片刻後又垂眸望向少年,“不過,阿鈺確定自己可以把盛朝卷得天翻地覆?”
皇帝這話意有所指,而楚明鈺早就聳了聳肩膀表示認輸,有對兒忠君愛國的父親和兄長,怕是他剛剛生出半點兒歪心思,就被父兄的拳頭錘進了泥地裡。
微微上挑了下眉梢,楚明鈺極力想給自己贏回一局,他轉過身乖乖巧巧坐在皇帝對面:“看在陛下這麽信任明鈺的份上,明鈺總得給陛下送上大禮才是。”
不顧天下百姓的安寧,鄧峻熙這個時候挑動流民往京城裡來,目的可不單單只有表面上那麽簡單。
即便不久前,皇帝下手斬殺那麽多個奸臣,但也只在京城百姓心中留下一抹單薄的印象,可在天下人心中,鄧承運依舊是個名副其實的暴君。
流民四起之時,百姓心中的不滿最容易受到挑撥和利用,從古至今可從不缺揭竿而起得天下的帝王。
鄧峻熙在失去對皇帝的控制後,想要以這樣的方式坐收漁翁之利,但楚明鈺又何嘗不可以陪他唱一出好戲呢!
少年眼中帶著狡猾的濃濃笑意,使得他整個兒看起來更多了些鮮活的色彩,鄧承運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在楚明鈺被明芊投喂到已經有些瑩潤的面頰上,稍微用力捏了捏。
楚明鈺茫然眨了眨眼,抬眸朝著鄧承運的方向望過去,皇帝已經十分淡然收回那隻手,面上更是理所當然的很,隻他微微抿唇的功夫,耳根處就已經泛上淺淺一層紅暈。
只可惜皇帝敏銳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在楚明鈺尚未發現之前,就已經抬腳走到窗邊,伸手將窗戶打開得更大一些。
冷風嗖嗖吹進來,怕冷的楚明鈺打了個哆嗦,連忙拉緊身上厚厚的披風,壓根就想不起來之前自己想做些什麽了。
眼見著楚明鈺怕冷的小動作,鄧承運唇角不太明顯地微微上揚起來,很快他便又將窗戶關小了些。
京城一下多了那麽些個流民,難免會生出很多的事端,皇帝似乎沒有想管這種事情的打算,甚至直接甩手交給了攝政王處置。
流民一多起來,不僅要增加粥棚的數量,更要加派人手看管秩序,鄧峻熙一時間就開始忙得腳不沾地。
好在他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坐等著京城外傳來好消息就行。
果不其然,在馬上就要臨近年關時,各地往京城流竄的百姓越來越多,從京城派發出去的賑災糧更是被劫匪一搶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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