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垂下眼眸,楚明鈺跟在明貞身後,他們一路進了處更加絢麗奪目的宮殿。
一抹似有若無的打量眼神落在他身上,這具身體當即不受控制顫栗起來,一個沒站穩就要摔倒在地,數據依舊保持在加載中的狀態,楚明鈺強行用精神力奪取了片刻身體的掌控權,保持住即將倒下去的身體。
而在旁人眼中,小太監不過就是微不可察晃動了下身體,並沒有其他太過失禮的行為。
溫逸仙將打量的眼神從有些瑟縮的小太監身上收了回來,緩緩落在面前看上去就格外珍貴耀眼的琉璃鏡上,琉璃鏡乾淨清晰,映出一張文雅中帶著幾分清冷仙氣的面容。
輕輕扣上垂在身後的素白絲絛發冠,伺候梳妝的宮女一言不發往後退了兩步。
又在梳妝鏡前坐了許久,溫逸仙這才緩緩站起身,原本正欲往前走的他,卻又突然停住了步伐,抬手指向房中老老實實整理雜物的小太監:“把琴給他,今日讓他跟在後面服侍。”
青年聲音是真的很好聽,清清潤潤裡又帶著一股不可忽視的疏離感,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又唯恐褻瀆了仙人。
正抱著琴的太監領了溫逸仙的命令,回頭朝呆呆愣愣的楚明鈺看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屑和嫉妒,到底還是高高在上走過去,將琴交到了楚明鈺懷中。
想到上值前鈺哥兒不在狀態的模樣,明貞心裡著急萬分卻又什麽都做不了,眼中不可自抑帶上了滿滿的絕望,到底還是他太過無能,再怎麽掙扎都護不住鈺哥兒。
瘦瘦弱弱的小太監忍了好長時間,才沒有讓自己回頭去看一眼兄長,他抱著被人塞到懷裡的琴,乖乖跟在溫逸仙身後,一路朝著個陌生的方向走去。
等溫逸仙過去時,皇帝寢宮外已經跪了滿地的宮女太監,地上滿滿都是撕碎的奏疏和摔裂的瓷片,有個宮女恰好跪在一片摔碎的瓷器上,任憑膝蓋再怎麽鮮血淋漓,她也依舊不敢挪動半分。
直到一抹飄逸的身影從他們身邊走過,那些宮女太監就像看到救星般松了口氣,有溫公子在身邊耐心安撫,陛下今晚應該不會再發瘋了吧!
皇帝寢宮裡一片靜謐,但對比外面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這種非比尋常的靜謐,反而讓人感到愈發不可自抑的恐慌。
溫逸仙微不可察摩挲兩下手指,轉而停住繼續往前走的步伐,他回身看了眼懷中抱著琴的小太監,輕輕勾了勾手指:“你跟我一起進去。”
小太監身上抖得更加厲害了些,眼中亦是逐漸染上一層可憐兮兮的水跡,但他不敢也不能拒絕,只能跟著溫逸仙一路往寢宮更深處走去。
寢宮中,皇帝穿著單薄的衣衫,胸前衣襟松松垮垮敞開著,露出薄薄一層結實的胸膛,他手中拿著個酒壺,便如同小少年曾經見過的荒唐酒鬼,將壺中酒大大咧咧往嘴裡灌。
寢宮內垂掛著薄薄一層布幔,隨著夜風吹得來回飄動,讓少年莫名有種自己誤入話本中精怪所住的洞府。
或許是腦子裡不受控制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反而讓心中之前那濃濃的恐慌散去了七七八八,少年忍不住抬頭朝著帝王又看了一眼,只看到皇帝那張一閃而過的俊美笑容。
“你,過來彈琴。”皇帝沒有注意到小太監落在他身上那膽大包天的目光,那雙冰冷病態的眼眸落到了溫逸仙身上,緩緩染上一股癲狂的幽暗。
溫逸仙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從小太監手中把琴接了過去,他又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再離皇帝不過兩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飄飄渺渺的琴音很快在寢宮中響起,小太監立在皇帝的寢殿中退也不是、進也不是,乾脆乖乖巧巧垂眸發呆,他細細聽了一會兒琴聲,忍不住蹙起眉頭,這個溫公子的琴藝也不怎麽樣,明明都彈錯了好幾個音節。
不過,說不定皇帝比較特殊,就是喜歡的從來不是琴音,而是彈琴的人呢,小太監雖然不懂其中究竟,但很懂事地選擇尊重。
皇帝聽著近在耳畔的琴音,但心中並不如之前那般很快平靜下來,心中反而越發感到暴躁煩悶,那種煩躁一點點驅散皇帝僅剩不多的理智,使的他將手中酒壺直直摔了出去。
瓷質酒壺落到地上,瞬間摔得七零八碎,其中一小塊碎片飛濺出來,瞬間劃破了小太監白皙乾淨的手背,血液當即啪嗒啪嗒低落在了地上。
有琴聲遮蓋,血跡低落在地上的啪嗒聲就更沒那麽明顯了,小太監緩緩松了口氣,但眼中已經忍不住匯聚起兩汪晶亮的淚水。
明明皇帝已經暴怒,但溫逸仙的琴音卻沒有立刻停止,反而隨著曲子的節奏,手下動作越發急促起來,琴音也從一開始的舒緩變得激昂而又尖銳。
連身後馬上就要哭出來的小太監都忍不住皺起眉頭,更別提一開始就暴躁非常的皇帝,他眉心忍不住跳了跳,額頭處早就已經青筋暴起。
“溫……溫公子,陛下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小太監忍受那刺耳琴音好一會兒,見著前方皇帝按住腦袋滿臉難受的模樣,終於忍不住小小聲開了口。
少年年紀不大,可能在沒進宮之前被家裡人養的太好,所以聲音軟軟糯糯可愛極了,這會兒夾雜著濃鬱的害怕,就越發惹人憐愛起來。
溫逸仙抬頭看了小太監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手下動作不僅沒有停下來,反而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