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片上不難猜出宋錚的性格。
尤眠將白色雛菊放在了宋錚的碑前,彎腰的那瞬間他很輕易地感受到了一股悲傷的情緒。
明明他的記憶力那麽好,可偏偏就把四歲前的記憶都忘掉了。
他忘記了所有有關宋錚的回憶,甚至記不起有這麽一個人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
裴懷霽站在尤眠身後,高大悍利的身形筆挺銳氣。
“你好,宋叔叔。”尤眠笑著稱呼了一聲,說:“我是尤眠,如果你還記得我的話,好久不見。”
一陣風吹來,吹動了尤眠胸前的圍巾。
碑上的人可能是自己親生父母的至交好友這個想法充斥在尤眠的腦海裡,他們的過往都被石碑掩藏在這裡,再也沒有人能聽見。
忽然,身後蕭瑟的寒風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質問。
“就是你們找我?”
剛巡邏完回到保衛處的宋衛平就聽見同事說有人來找他。
自從宋錚去世後,宋衛平就沒再見過除了墓園工作人員之外其他任何人,今天突然聽說有人來找他,宋衛平十分疑惑。
尤眠和裴懷霽雙雙轉身。
兩人禮貌點頭打了招呼。
尤眠說:“您好,是我們找您,請問您是宋錚先生的父親嗎?”
宋衛平壯年失子,脾氣秉性便從那時轉變了很多,不是一個平和的性子。
於是他面對尤眠和裴懷霽時梗著脖子昂了一聲,雙眉緊緊蹙著,“找我做什麽?我兒子早死了,他認識的那群朋友們也都早沒了影。”
裴懷霽察覺出宋衛平的態度不似苗麗,便立刻擋在尤眠身前上前一步沉聲道:“抱歉打擾您,我們只是想知道一些關於宋錚先生創辦安心福利院的時候的事情。”
安心福利院幾個字一出現,宋衛平就瞬間變了臉色。
“你們是什麽人?”
宋衛平脾氣再暴躁,在看見裴懷霽這人高馬大的冷峻氣場時都重新掂量了幾番。
尤眠盡量柔和地開口解釋來意。
“我是安心福利院裡被領養的孩子,從苗麗女士哪裡聽到了在我幾個月的時候就是宋錚先生帶著我去到的福利院。”
尤眠停頓了幾秒,琥珀色的眸色堅定又銳利。
“所以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我的來歷,以及宋錚先生為什麽會帶著我去到福利院,宋錚先生……是不是認識我的親生父母?”
幾番解釋下來宋衛平的固執和抵抗神色微褪,可臉色依舊掛著冷冷的敵意。
蒼老的男人轉身就走,一點都不顧及站在墓碑前的尤眠和裴懷霽兩人。
尤眠想開口阻攔卻又不知道有什麽立場。
就在寒風再一次吹起時,已經向前走下幾個台階的宋衛平忽然轉頭冷冷開口:“宋錚不喜歡白雛菊,他喜歡向日葵。”
尤眠眨了眨眼,只看見宋衛平說完這句話便又轉身快步離開。
男生瞬間領悟到宋衛平為什麽會突然轉身離開,又為什麽會轉身提起宋錚喜歡的花。
尤眠立刻和裴懷霽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快步地跟上了宋衛平。
走在前方的宋衛平在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後輕輕一抬下巴,神色緩了幾分。
尤眠和裴懷霽跟在宋衛平身後走了十幾分鍾,直到他們走進樹林,看見了一間灰色矮房。
宋衛平從兜裡拿出鑰匙幾下就擰開大門。
蒼老的男人先一步走了進去,不忘轉頭盯著尤眠看了一眼。
尤眠將這一眼神看作是提醒,便跟了上去。
小屋裡空間狹窄,居住很簡陋,但書桌上的東西都擺放整齊乾淨。
宋衛平又拿著剛才那一串鑰匙挑了一把打開了書桌的抽屜,隨後尤眠就看見他拿出一本輕薄的日記本似的東西,拍在了小屋中央的方形餐桌上。
啪的一聲。
宋衛平放下後就轉身坐在了床邊,背對著尤眠和裴懷霽,面朝牆面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就這個日記本了,其他的都不知道。”
零散的線頭逐漸被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
尤眠輕聲道謝。
表皮破損嚴重的老舊日記本被塑封了起來,裡面的內容和字跡沒有受到任何損毀,清晰可見的宋錚兩個字被寫在扉頁上,筆鋒凌厲,和照片上的那個宋錚給人感覺一樣,很貼合得靠在了一起。
尤眠懷以極其複雜的情緒翻開了手中這本薄薄的日記本。
第一頁首行寫著天氣和經緯坐標,還有一大堆英文專業術語。
尤眠一瞬間怔愣住,隨即他讀出這是地質勘探會用到的特殊術語。
【珠峰觀測站第127號凍土,198號岩石塊,檢測到岩石膨脹、流動、變形的明顯變化痕跡,深處土壤構造序列還需繼續探索。】
【珠峰觀測站第218號岩石塊,第57號冰層凍土,檢測到板塊活動明顯,繼續探索。】
【珠峰觀測站第478號凍土,檢測到深部板塊活動劇烈,第100789次深部取樣測試開始。】
薄薄的幾篇日記很快就要被翻完,尤眠卻除了這些檢測報告外沒看見其他任何內容。
就在他雙眉逐漸蹙起時,報告內容結束,真正屬於宋錚的日記開始出現,語句都很簡短,比起動輒幾千字的地質報告來說,簡直短的有些令人發指。
【邊境這邊有很多外國人,最近認識了一個綠眼睛的德國老外,叫瓦格納,人長得也太帥了點,好看的姑娘都不怎麽跟我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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