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眠接過烘焙師遞來的圍裙,剛將頭套進去,身後便響起裴懷霽的聲音,“需要我幫忙嗎?”
男人站在尤眠身側,窗外的冬日暖陽落在裴懷霽的側臉上,讓淹沒在陰影裡的另外半張臉線條格外銳利。
裴懷霽的薄唇克制地輕抿,漆黑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尤眠,喉結一滾,似乎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尤眠從來都覺得裴懷霽這樣的垂眸角度總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魅力,尤其當那雙深邃英俊的眉眼不再像平時冷峻時,過分俊美。
尤眠輕眨了眨眼,低聲說:“好啊。”
裴懷霽的大手繞過尤眠的腰部將圍裙的綁帶系了起來。
男人微俯身靠近時尤眠的頭髮掃過他高挺的鼻梁,惹起一片酥麻。
相隔甚遠的觀察室裡,明星嘉賓們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的捂嘴尖叫起來。
站在長條桌對面的晏庭軒也好似聽見了其他人的尖叫聲似的,驀然低下頭自欺欺人地躲避起眼前兩人的互動。
而另一旁斜對面的霍衍之則是猛地愣住,手裡打開了一半的黃油被他握得緊緊地,心臟裡泛起一陣陣的刺痛。
手工坊裡的氣氛因為這一小互動而微微凝滯幾分,像是被風吹起碧波的湖水,泛起片片漣漪。
水面輕輕晃動著,一口氣吹來,吹走了浮在保溫杯上方的茶葉。
柴濤嘶了聲,咳了咳嗓子清完喉嚨抬手擰緊保溫杯蓋。
窗外依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空陰沉。
亮著白熾燈的評審間內,他低頭抬起老花鏡眯著眼睛一掃,“雕塑組……還剩幾個?”
剛搬來最後一件作品的幾位工作人員答道:“這是最後一件了,編號0409。”
雅格·希爾曼確實評得很快,不過才剛剛過了四十多分鍾,雕塑組的作品就被看得差不多了。
瑪西亞是個很細心的人,在看見0409後放慢了語調用德語給希爾曼提醒了一句。
“就是您剛才很注意的那個選手。”瑪西亞說。
柴濤不知道瑪西亞跟希爾曼的談話究竟在嘰裡呱啦些什麽,但他早已提起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勢必要將尤眠的作品淘汰出去。
“剛才有好幾個都是因為偏題才會被淘汰出局的。”柴濤掛著客氣的笑容看了希爾曼一眼,“我認為我們在比賽主題不能偏題這個問題上是達成了共識的,是嗎?希爾曼院長。”
希爾曼聽著瑪西亞的翻譯淡淡地點了點頭,回復了一句話。
瑪西亞說:“主題賽不偏題是最基礎的事情,請柴先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這些了,趕緊看作品比較好。”
星辰杯的評委席裡也有其他看不慣柴濤作風的人,因此當看見柴濤即便不樂意還要忌憚希爾曼的態度時,其他人便也稍微硬氣了起來,不再過分講究和氣。
希爾曼衝著賽方的工作人員一抬手,示意掀開遮擋雕塑作品的白布。
與此同時,眼前巨大的屏幕上也出現了這座雕塑作品的各種角度拍攝照片。
瞬間,白熾燈下眾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生怕驚擾什麽似的。
只見眼前是一座用硬質石膏雕刻出的輕紗,輕盈的紗布飄舞在空中,一部分折疊出柔軟無比的線條與軀體,一部分展現出冷硬的銳角,一部分則是過渡的平緩鈍感圓形。
明明眼前是一座石膏像,但其雕刻技術卻讓冷硬灰調的石膏變成了世界上最柔軟的紗布,它的折痕繁複華麗,一面溫軟,一面堅硬。
石膏質地的‘輕紗’飄揚在空中,整體像一個女性軀體,有強壯的一面,也有柔美的一面,作品將這些矛盾又相斥的特性融合到極致,幾乎一眼就能讓人驚歎。
就當所有人都屏息時柴濤忽的開口嘖嘖搖頭道:“這選手怎麽回事?居然連肖像雕塑都能偏題,這作品哪裡能看得出是母愛?”
評委們的目光聚集在眼前這座雕塑上,反對的聲音依次響起。
“我不同意。”
“只要學過藝術的人就不可能說從這座作品裡看不出母愛,它的軀體它的柔軟,更不用提夾雜著無畏力量感的銳角弧度……難道不就是母愛的體現嗎?”
“這位選手用紗布比喻母愛的柔軟,卻又刻意選用了硬質地的石膏,打磨得非常漂亮。”
柴濤被此刻這忽然不受控制的場景惹惱了,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投機取巧而已!”
眾人立即反駁。
眼看情況越吵越激烈時,希爾曼忽然將所有人的視線都移動到了面前的巨型屏幕上。
雅格·希爾曼沉聲道:“請放大這些褶皺部分。”
站在電腦後的工作人員立刻照做。
下一秒,一張高清放大的雕塑細節圖片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裡。
參賽選手多為高校生和畢業不久的獨立藝術家,因此他們在評審環節雖然會看雕塑細節,但不會像希爾曼現在這樣放大到這種地步去看。
因為在這樣的高清鏡頭下,沒有一個學生的作品可以完全避開任何挑刺。
但此時此刻,一張放大到極致的高清照被擺了出來。
只見剛剛還被柴濤嚴厲批評的偏題雕塑被放大了褶皺部分,密密麻麻的紗布皺褶裡,是神態各異到讓人瞠目結舌的聖母像。
希爾曼不等其他人回神,立刻又道:“將這些褶皺全部一一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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