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說服自己,可心底裡卻仍有一個聲音——若是真的呢?
長久以來生活在承安帝的權勢籠罩之下,讓他並不敢輕易斷定這個消息的真假,甚至不敢親自入宮去查驗。
這個消息一旦為真,他和父皇的處境就徹底顛倒過來,他在明處,父皇在暗處,他若不盡快做出反應,等待他的便隻有死路一條。
他將所有人手都調去跟著皇帝最信任的幾位臣子,終於發現了一點端倪。
同時他心底最後存留的僥幸也落了空。
事已至此,他別無選擇。
“殿下,王統領已帶兵從西門入城,特遣小將前來請示殿下令旨。”
賀源停住腳步,神色幾番變換,最終停留在發狠的神情上。
“傳本王令,父皇被奸人挾持,眾將士即刻隨本王進宮救駕!”
京城的百姓聽到街上傳來的聲音,躲在窗戶縫隙看了一眼就嚇得連忙躲了起來。
深夜調集這麽多的兵馬,就算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也能隱隱能猜到,要出大事了。
丞相府,主院的書房仍然亮著燈。
鄭鴻熙聽著下人稟報街上的情況,滿意地勾起嘴角。
沒想到皇帝昏迷竟然隻是虛晃一槍,實則在暗中準備將恆王一脈一網打盡。
雖然沒有收到骨索的回信讓他這幾日心裡都有些打鼓,他卻也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消耗大瑜的機會,他將這個消息告訴恆王,恆王果然沒忍住起兵逼宮。
這出好戲不論是以誰獲勝的結局落幕,都精彩極了。
同一時刻,一處不起眼的民宅中,程樾聽著手下傳回的消息,做出判斷後毫不猶豫地發出信號。
……
皇宮,福寧殿。
正在熟睡的蘇貴妃被兩名人高馬大的侍衛粗暴地拖拽起來,驚恐的尖叫聲在深夜裡顯得十分瘮人,卻奇異地沒有任何宮人前來查看情況。
蘇貴妃也已顧不得她凌亂的外表,回過神來後當即對著兩名侍衛斥罵。
“放肆!住手!”
“你們是何人?奉誰的命敢這樣對待本宮?”
“來人!快來人!”
“……”
可任她如何叫喊,平日裡近身服侍她的嬤嬤太監卻始終不見蹤跡,執勤的侍衛也對眼前的情形恍若未見。
抓著她的兩名侍衛力大無比,哪是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后宮妃嬪可以比擬?她拚盡全力掙扎也絲毫沒有作用,心裡逐漸升起一股涼意。
究竟是誰?有能耐做到如此地步?福寧宮的侍衛不是已經被源兒的人替換了嗎,這些侍衛她怎麽從未見過?
不等她想出結果,她已經被拖進了福寧宮的正殿中,殿中燭火明亮,她下意識抬頭看去,便見主位上端坐著一人,明黃衣袍,天子服飾,正是本應該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的承安帝!
蘇貴妃身體一軟,當即便沒控制住癱軟在地上,片刻後才強撐著做出喜悅的模樣:“陛下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陛下何時醒的?這些下人沒一個盡心的,竟是沒人來叫臣妾。”
坐在上首的承安帝仍帶著病色,一身君王氣勢卻毫無掩飾地散發出來,他難辨喜怒地盯著蘇貴妃,緩緩道:“貴妃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
蘇貴妃本就心如擂鼓,聽聞承安帝此言,更是猶豫著不敢接話,她垂著眼,無意中往旁邊瞥了瞥,突然反應過來殿中竟是重重圍著重甲執刀的侍衛,心裡重重打了個突。
承安帝收住話頭,殿內便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安靜中,遠處的喧嘩聲隱隱傳來,她倏然打了一個冷顫,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承安帝的聲音再次響起,語氣輕緩得宛如閑談一般,字字句句卻都像用錘子用力鑿入她心間。
“朕之前總覺得恆王目光短淺、心性不足,今日才知,他的果決簡直讓人刮目相看。”他掀了掀嘴角,眼裡卻一絲笑意也無,“愛妃仍在宮中替他守著朕,他卻毫不猶豫地起兵逼宮,論起心狠,連朕都要甘拜下風。”
蘇貴妃難以置信地看向承安帝,開口的聲音都帶著顫音:“不會的,源兒不會的,不會的……”
承安帝卻不再理會她,隻將目光轉向殿外,看向宮門的方向,眸色深沉。
他既然召賀泓進京立儲,自然防備著賀源,卻沒想到賀源竟在他身邊埋了個這麽深的棋子,他中招後手下的青龍衛費了不少功夫才解開他的毒,將他救醒。
他仍裝做中毒昏迷的模樣,暗中計劃要將賀源和蘇家趁此機會一網打盡,制定的行動時間也正是今晚,原本一切如常,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岔子,賀源竟會搶先一步起兵逼宮。
承安帝面色陰沉,他一手打下的江山,想給誰便給誰,賀源想要硬搶,也得看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
殿中,隨著時間過去,蘇貴妃自欺欺人的聲音逐漸變小,直至消失不見,而原本隻是隱隱傳來的喧嘩聲卻聽得愈發清楚——
所有人心裡都明白,那是賀源帶領的叛軍離得越來越近了。
殿內的氣氛一片沉凝,禦林軍統領匆匆趕來稟報:“陛下,對方人數太多,宮中兵力不足,難以抵擋,不知援軍何時能到,陛下不若還是先出宮避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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