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放心。”王安磊從角落裡冒出頭,“牽牛花從來不亂吃東西的。它可聰明了,在我那兒天天玩,就沒見它亂吃過東西。倒是屋子裡我們吃的,被它吃了個遍!”
“它喜歡曬月亮,看日出,應該是晚上出來曬月亮的。”
南農的老師也知道這事:“牽牛花是有這個愛好。”
時千乖巧點頭。
“那行,我們接著看看,還能嘗試什麽辦法吧?”圓專家再看兩眼時千,轉過身,又認真商議起來。
燈火如豆,但卻讓今夜的月亮都渺小了幾分。
時千把頭虛虛放在窗戶上,光明正大地偷聽。
不多時,他的身邊又多出來一個陳牛。
半夜裡有些不安心,忽地想起牽牛花愛曬月亮的習慣,陳牛直接醒了,跑出來找牛。
他面色認真地聽著,倒比時千更認真些。
因為時千有的聽不懂,聽著聽著就有些暈。
而陳牛致力於此道,又在持續不斷地學習,加上性子有幾分倔,聽不懂也強行記著。持續不斷地學習,也讓他的注意力更容易集中。
月上中天,很可能第二天的凌晨都到來後,屋子裡的人才散了。
陳牛拖著牛:“牽牛花,回去睡。”
“哞哞。”
知道了。
時千真給他們說困了,回了簡單的屋子裡,倒頭又睡了一覺。
大清早,時千這個覺少的生物正看著日出,就有人爬了起來。
不多時,腳步聲匆匆忙忙地響起,人群忙碌起來。
時千就待到一旁的地方,自己吃草去,免得擋著路。
塞幾口早飯,小批小批的隊伍出發,開始深入了解情況。
時千一直跟著陳牛,不過他四個胃,餓得快,經常要消失跑到別的地方找吃的。
可即便沒有跟完全程,隨著各種方法一個個失敗、蟲害傳播的范圍擴大、且無法控制,時千也知道情況大大不妙。
半個月後,絕望開始蔓延。
只能通過硬性隔絕,大量清除過渡稻田。但隨後一場大的風雨來臨,又將控制住的局勢再度破壞。
再來一次,犧牲更大。
陳牛整日裡奔走在乾活和指導村民乾活的一線,曬得烏漆麻黑,整個人也滄桑了些。
連年輕人都疲倦外露,上年紀的更是勞累,有些便因為勞心勞力倒下。
但繞是病了,也要撐著起來,想要再盡盡心力。
時千這個夜貓子,看到過好幾次燈火徹夜,那代表有人徹夜難眠。
受蟲害破壞嚴重區域的水稻,最終只能全部放棄。
絕望的氛圍,以時千等人暫在的農科所為中心圈散開。
無法否認的事實,這一片幾十萬畝,很可能顆粒無收。
南農和其他的隊伍,在頹敗和難過中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但第一夜的波瀾,就注定了離開時也不會平靜。
農科所門口被圍堵了,群情激憤,認為就不該試種,不然至少也不會顆粒無收。
“幾十萬畝啊,幾十萬畝……”
“全部完了,今年都白幹了。”
“你們說怎麽辦?你們都是搞研究的,怎麽就研究出這麽不好的種子?”
聲音很多,嘈雜中,連時千都有很多聽不清。
但他一雙大大的眼睛,能看到無數傷心人的通紅的眼眶,和害怕又恐懼的神情。他似乎能從那些滄桑的面龐上,穿過時間門的枷鎖,直通到十幾年前,那時人們便如此恐懼。
在他們的身後,是風吹過的矮浪,低矮的綠意中摻雜著枯黃,希望被覆滅。
時千沒吭聲,心情沉重。
又一陣情緒激動後,幾塊土塊不知道被誰撿起來,又朝著農科所砸過來。
沒有人還手,只有人倒霉地挨了一下砸。
很快,激化被安撫下來,領導承諾——絕對不會讓試種地區每一個人餓到,也答應明年不種新種子水稻了。
不種新種子這話,叫農科所裡所有人神情一黯。
等疏散群眾,挨砸的一位老師一手抱著行李,一手捂著臉上的傷口,氣得跑上車。
然後在車裡哭得很大聲:“我不幹了!還不如回老家去。”
“別講氣話,會好的。”
“搞研究,有成功就有失敗。你看那些搞這個彈那個彈的,不都是搞出來了,咱們農業的絕對不能差啊!”
“就是,哭歸哭,堅強一點。不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們嘛。”
“別說了,我也想哭,這搞得,又不是我們想讓試種不行的。”
“平心而論,你父母哥姐種的田地這樣,你急不急?互相諒解吧。”
車裡眾人互相安慰,倒也不算難過。
還有人在車下,並沒有上車。
時千隨著陳牛回頭的視線轉身,看到了蹲在矮縮稻株旁的兩道身影。
一道是王安磊,另一道是圓專家。
王安磊口稱“老師”,是因為跟圓專家學過東西,他手頭的稻種,論起來也是如此。
兩人說了兩句,王安磊便扶著人站了起來。
時千蹭一下陳牛:“哞哞。”
你怎麽不去?
陳牛現在能夠猜到牽牛花許多話,他回答道:“我沒有王哥會說,而且圓老師也不一定記得我。”
時千:“哞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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