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千可不知道,自己先被“男主”盯著看了。
他觀察了好一會,又給林南音指路了涼開水和碗在哪,看老太太喝下兩口水才稍稍放心。
不過他還是很吃驚於陳家的事,以至於都無心注意解國安。
另一邊。
陳牛直接把二堂叔拖出去很遠,來到無人處,才松開捂住人嘴巴的手。
陳二叔大喘氣:“牛兒、你是想、想捂死你二叔嗎?咳、咳咳——”
“二叔,你以後別過來了,成嗎?我求你了。”陳牛痛苦地祈求道。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待二叔的。”陳二軍抱怨起來,“我就不該聽徐有光的調解,你現在心思可全被她籠絡去了,再也不惦記二叔了。”
陳二軍念叨起過去,他給陳牛送吃的,帶陳牛玩……
那比饑荒晚半年,陳牛七八歲的時候。
那會兒老太太就帶著陳牛下田地了,什麽活都叫他乾。
在陳牛那個年紀,可沒人舍得那麽讓小孩乾活。
陳牛那會還沒真切地體會到家裡的情況,看著以前的小夥伴到處玩,而自己苦哈哈地乾活,自然不滿意,覺得老太太不好。
陳二軍也是那時候時不時湊過來,又是一個姓的叔叔,爺爺輩上也親近。
小陳牛就被那些“好”籠絡了去,一對比,更覺得老太太對他不好。
但人是會長大的,等陳牛成長起來,懂的事更多,自然知道哪種方式對自己才是真的負責。
他在老太太手下吃過好多苦,田地勞作、上山下河,他奶會的他要學,不會他也要會。
可苦過後,也嘗到了苦後的甜。
更知道那苦,他奶隻比他吃得更多。
但陳牛也覺得,自己得過陳二軍的好。他那些年,真的在對方身上感受到比他爸在時更多的快樂。
爸爸是個半傻子,地裡的活,奶奶細心教了,就會。更多的,他爸是不會的。
不會做風箏,不會吹口哨,連最簡單的舉高了玩、稱百斤也不會。
記憶裡,他爸只會坐在一邊笑著看,還需要他媽操心。他小時候偶爾會覺得,那也是自己的“兄弟”,會分走媽媽。
聽著陳二軍念叨的那些事,陳牛道:“二叔,我不可能給你做兒子的。”
“你也瞧不上二叔。”陳二軍面色發苦,隨即委屈又氣憤地問,“牛兒,你忍心看著二叔我斷子絕孫?!”
陳牛頭微低,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著二堂叔:“二叔,你後來又有過一個孩子。在二嬸娘肚子裡,被你活生生打掉了。”
“你、你怎麽知道?”陳二軍不敢置信。
隨即他又慌亂地問:“誰告訴你的?是誰告訴你的!她們胡說八道,我根本不知道——”
“是別人。”陳牛道,“二叔,你不用管是誰。”
“反正你記住我說的話就是了,就跟我奶說的一樣,不可能的。”
“就算將來我奶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去給你當兒子。”
陳牛說著這話,想的是他二嬸娘哭著求他的畫面。
當時二嬸娘又哭又笑,一向膽小不說什麽話的人,詛咒著自己的男人斷子絕孫。
陳牛那會才十來歲,還不太懂“斷子絕孫”的威力,但他知道,二叔對不住二嬸娘,所以答應了二嬸娘的要求,也答應為對方保密。
回想起那時的畫面,陳牛的心腸更硬些。
他伸出手,輕易就扒拉開了陳二軍抓著他不放的手:“二堂叔,你松開手,你知道的,我打人痛得很。”
“你下次再敢去氣我奶,我真的會打你的。”
陳二軍還執著地問:“是不是那個老東西編的?她嘴裡的話一個字都不能聽啊。”
“你聽她說什麽我害死了爸媽孩子,我那一兒一女,一個剛會喊爸爸,另外一個都會煮飯了,我怎麽可能不心痛?我現在想起來,心裡頭肉都是絞痛絞痛的,好像刀子在割一樣啊。”
他說得動容,抬手去擦拭眼角。
陳牛就想問:他爸媽走的時候,他奶心裡難道不會難受嗎?
村裡頭的人,那個不是閉口不提那些傷心事,只怕想起來就難過。
陳牛面色冷下來:“我還是拉你去見支書吧,前頭不提這些事,你可是親口答應了的。”
從工分到糧食,勝利村這些都管在徐有光手裡。陳二軍聽到找徐有光,臉色又難看了些。
“牛兒,你至於待二叔這麽絕情麽?”
陳牛不想聽了,就再伸出手,捂住嘴拖著陳二軍往徐有光家去。
吃過苦頭的陳二軍又開始掙扎,這回是朝著家門口使勁。
***
陳家這邊。
林南音放下了謝禮——半斤紅糖,跟徐果子對象倆坐坐走了。
時千湊到老太太面前,看到她手緊緊抓著桌邊,一直沒有吭聲,似乎想要把一切硬生生地憋回去。
小黃牛拿腦袋蹭蹭她:“哞哞。”
奶奶,不難過了。
張佩月回神,低頭看著小牛,又伸手輕輕撫摸:“我不生氣,沒什麽好氣的。”
時千:……
聽著就知道真的很生氣!
張佩月又道:“牽牛花,你真是個乖娃娃。”
“真的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嗎?有沒有——”
“想起來一點兒?”老太太輕聲問著,眉宇間的不平和憤懣都隨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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