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光把陳牛送到門口。
“咚咚——”。
陳牛敲響門,又用有些啞的嗓子道:“是我。”
很快,時千就從裡面衝出來,跑來開門了。
“哞哞。”
餓了吧?快來吃飯了。
小黃牛甩著尾巴,領著他往廚房走。
院門打開,陳牛才看到廚房裡的微光,正一點點亮起來。想來是老太太怕浪費柴火,燒一會熄一會。
聽到動靜,火又重新燃起來。
有了亮光,張佩月眯著眼,看清孫子不正常的眼睛,揭開溫著的鍋蓋:“先吃飯吧。”
騰騰的熱氣散開,露出蓋子下的紅糖饅頭和紅薯來。紅糖剛放進去沒多久,但熱得快。
時千一拱陳牛:“哞哞。”
別想那麽多,先吃飯!
陳牛就坐下來,一手抓了一個饅頭,另一手又抓了一個大紅薯。
“奶,你吃了嗎?”
“我跟牽牛花吃了。”張佩月手裡拿著一把斷梳,正給小牛梳理身上的毛發。
時千也點頭道:“哞哞。”
吃了。
然後陳牛埋頭吃飯。
張佩月看他半響不出聲:“徐有光都跟你說了?”
“嗯。”陳牛吃東西的動作一頓,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你怎麽想?”張佩月問他。
“我——”陳牛抬起頭,看著奶奶,張了嘴,又不知道說什麽。
最後盡數化成歉意:“奶,對不住。我從前什麽都不記得,人又不聰明,糊裡糊塗的,幹了——”
張佩月抬手打斷他:“那些事就不要提了。”
“你要怪我,其實也正常。”張佩月想,那是她自己選的,“奶奶沒怪過你,我隻怪我自己。”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世上安得雙全法,顧得這頭顧那頭。”
要是她堅持去搜查偷糧賊,不在那關鍵時刻隱下事情,是有可能查找到“偷糧人”的。但她放棄了。她在真凶和家中最後一條性命之中,主動選了活人的命。
兒子、兒媳,應當不會怪她。
可張佩月心裡頭過不去,她時常想起來傻卻懂事的孩子,以及那個苦命沒過了兩年好日子的姑娘。
陳牛聽見這話,腦中又閃過一絲什麽,臉上露出怔然的神情。
時千又有點聽不懂了:“哞哞。”
為什麽怪來怪去?
張佩月看著懵懂的小牛,沒說透,她撐起身:“夜深了,我去睡了。你吃飽了,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
這話是交待陳牛的。
陳牛聽話地吃飽了,就著熱水洗了澡,然後躺回床上。
時千跟著他進了屋子,這回沒聽到翻來覆去的聲音,是直白的問話了。
“牽牛花,你想你爸媽了麽?”
月光下,陳牛似乎看到小牛點了點頭。
“我也想他們了。”
這是他十多年後,第一次清楚地想起爸媽的模樣。
不過很奇怪,這一夜陳牛睡得很早,讓時千都有些驚訝。
第二天,時千爬起來吃草。
他醒得特別早,因為牛睡覺不用太久,整天基本都用在吃草上。
睜開眼,月亮還沒完全下山崗呢,天蒙蒙亮,就看到陳牛也提前起來了。
時千不解:“哞哞?”
陳牛,你起這麽早幹嘛?
陳牛沒回答,照看好牛,就輕手輕腳收拾了一番家裡。
天色再亮一點,陳牛掏出那本厚厚的字典,對著自己以前的筆記看了起來,輕聲讀書。
時千:……
又是被卷到的一天,有點熟。
第94章 94 交公糧去
時千努力輕聲出了房門, 把安靜留給學習的陳牛。
由於特別能吃,直到陳牛出門做飯,時千才結束一天的第一頓。
他對於吃草已經沒有時間概念了, 餓了就吃。與之相對的, 是時千悄然在長大的身型。
不過沒有稱,也沒去測量, 一時只能看出來這頭小牛似乎“胖”了一點點。
真的, 一天一點點。
等到張佩月起來,老太太除了眼睛還有些痕跡, 已看不出她昨日受到了什麽刺激。
簡單吃完,又出門上工了。
臨走前,張佩月似乎記起來變和緩的家庭關系,交待道:“谷子曬好了,估摸著能趕上第一天的交糧日。”
陳牛能趕牛, 又是壯勞力,是要早起去交公糧的。像老太太這樣的, 就不用去了。
陳牛點點頭, 並上前接過來老太太手裡的凳子:“知道了。奶, 我送你。”
時千就溜達在後面, 看一老一少安靜地往前走。
走出家門, 等時千跟上,陳牛轉身把院門鎖上。
又走了幾步,時千發現自己的繩子忘了帶。
他走過去提醒陳牛:“哞哞。”
繩子,繩子忘了。
陳牛一時也沒發覺, 畢竟看時千在家裡四處溜達慣了,還天天跟他擠一個屋。
張佩月也看了好幾眼,才眯著腫著的眼睛道:“繩子忘了。”
又道:“沒事, 就這樣吧。”
陳牛想想也是:“牽牛花,你乖一點就行,”
時千看看左右無人,才點點腦袋。
他覺得自己好像比老太太、陳牛兩個村裡土著還保守,他們都不擔心了,想來也到了可以慢慢放松的時候。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