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潤聲今天忙著接委托,其實就是為了換這些。
“尋找七隻小豬”的委托報酬就是麥餅,上面撒了白芝麻,只要用火稍微一烤,再刷上一點醬,就不知道有多香。
小緘默者從早跑到晚,做了好幾個委托,還用貢獻換了一小罐醬,在村子裡的小鋪買來了小刷子。
也是因為這個,忙了一天的小緘默者被傀儡師用銀線綁架,主動鑽進銀色的麻袋,一不小心就在袋子裡睡著了。
這會兒的時潤聲挽起袖子,相當熟練地跟銀線合作,在火上來回翻烤麥餅,還記得溫聲囑咐傀儡師:“小心燙,您站得稍微遠一些,這裡可能會很熱。”
傀儡師看起來並不怕熱,站在他身邊,正用銀線研究那些麥穗。
時潤聲拿起一束麥穗,主動做示范:“要這樣。”
傀儡師跟著小緘默者學,把麥穗放在掌心揉搓,等麥殼都揉掉了,才重新張開手。
小緘默者深吸一口氣,鼓著腮幫用力一吹,麥殼就飛起來,
時潤聲的眼睛晶亮,他抬著頭,等著傀儡師也照做,然後把揉出來的青色麥粒撥了撥,一把扔進嘴裡。
傀儡師一絲不苟地跟著他學。
兩個緘默者,一起站在火堆邊上吹麥殼,一起嚼又甜又香的青麥粒,一起盯著熱騰騰的麥餅什麽時候才能烤出脆殼。
時潤聲被飄起來的草木灰嗆得揉眼睛,他不知道這是種什麽感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出現這種感受,只是一邊揉眼睛,一邊笑著小聲說“對不起”。
傀儡師把手放在他頭頂,問:“為什麽對不起?”
“我不知道。”時潤聲輕聲說,“我只是……覺得很對不起。”
他說:“我想了很任性和不負責任的事,我不該這樣,我是一名緘默者。”
傀儡師問:“比毀滅世界還任性和不負責嗎?”
小緘默者:“……”
那、那倒也沒有。
他只是想被綁架一個小時零一分鍾而已。
畢竟他不小心睡著了整整一分鍾,一分鍾看著很短,卻已經佔據珍貴的綁架時長裡足足六十分之一了。
傀儡師看了他一會兒,銀線在風裡一撈,捉住一顆被不小心一起吹走的青麥粒,塞進小緘默者的嘴裡。
時潤聲含住麥粒,睜大眼睛。
“那句話。”傀儡師說,“被吃回去了。”
小緘默者:“!”
反派大BOSS的判定非常嚴格。
凡是比不上“毀滅世界”更任性的,都用不著道歉,更不用說對不起。
傀儡師提醒他:“餅要糊了。”
小緘默者:“!!”
時潤聲含著那粒麥子,不舍得嚼也不舍得咽,手忙腳亂地救援只差三十秒就要糊了的麥餅。
銀線及時上來支援,及時拯救出了火候正合適的麥餅,還給埋在草木灰裡的土豆和玉米翻了個身。
烤熟的麥穗要比生的更好吃,時潤聲忙得團團轉,拿著一小把麥穗在火上翻轉散開,等麥穗被烤得劈劈啪啪爆開,麥芒燎盡、麥香味飄起來,才收回那一把麥穗,不知道燙似的放在手心。
小小的緘默者蹲在火堆旁,仔細搓掉烤焦的麥子殼,讓風把揉碎的麥糠吹飛,留下一把小小的、烤得香噴噴的麥粒。
正在草地上鋪野餐布、倒槐花釀的傀儡師,抬手接住氣喘籲籲跑過來的小緘默者。
時潤聲捧著一小把剛烤好的麥粒,小緘默者的臉上蹭了點灰,變得像個小花貓。
小花貓把烤好的麥粒捧給他,耳朵紅得發燙,像是蹭上了最後一點晚霞。
傀儡師揉了揉他的頭髮,幫他把那點灰抹勻:“不一起吃嗎?”
小緘默者紅著臉搖頭。
他還含著那粒青麥不舍得嚼,那是一句“對不起”,被銀線從風裡捉回來,塞進了他的嘴裡。
小緘默者當然做不出比毀滅世界更任性的事了。
所以他在這個小院裡,永遠都不準說對不起。
時潤聲隻好在心裡默念了一百遍對不起,他不知道這是在對誰道歉,只是在這樣反覆念了一百遍以後,終於覺得自己有了一點兒高興的資格。
然後小緘默者就迫不及待地雀躍起來。
時潤聲閉緊眼睛,仔仔細細地咀嚼著那粒他吃過最甜的、比麥芽糖還甜的青麥仁,又把手裡的麥粒捧高,小聲說:“是我請的客……這是我想請您吃的。”
“我種了種子,然後給它們施肥,澆水。”小緘默者的聲音很小,他從沒這麽說過,臉紅得要命,“這是我的麥子……”
這是時潤聲唯一擁有的東西。
他寄宿在別人的家裡,吃住的地方都不屬於他,連他自己好像也不屬於他,是屬於隊伍和任務的。
小緘默者對此並無意見,他很感激收留自己的人,也很為自己幫不上更多的忙而抱歉,這些事幾乎榨幹了他的心力。
剩下的全部余力,也只夠悄悄種一小片麥田。
所以時潤聲帶他的麥子來,他把自己僅有的寶物,送給他的第一位朋友。
傀儡師向他鄭重道謝,在小緘默者的指導下,把那些麥粒全倒進嘴裡,然後驚訝地用銀線把小緘默者舉高。
“好吃是嗎?太好了,我就猜會好吃!”時潤聲被銀線拋來拋去,激動得整個人都發燙,“我每天都會帶一小把麥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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