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撩開布,就聽見一聲哭喊。
三明治店前的桌子底下,蹲著一位黑人小女孩,白夜認得她,剛才排隊排在自己前面,這女孩驚恐地睜大雙眼,哭叫起來。
扶著桌子蹲下的老婦人也看到了什麽,立刻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氣,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Hey、Hey!”
一位白人大哥走過去,伸手試探了兩聲,然後立刻開始打電話,周圍的路人圍上來,都是一臉的驚恐。
白夜蹲在旗子邊,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聚焦到了一灘…血跡。
他站起來,這下一眼看清了。
倒在血泊中的是一名亞裔青年,白夜記得他,當時買三明治時一起排隊的。
點餐時,白夜身後是白人大哥,前面排著黑人小女孩,小女孩的前面就是這位亞裔青年。
白夜猜測亞裔青年的前面是老婦人,老婦人前面沒有人,就是絡腮胡三明治老板了。
因為這位亞裔青年身高挺高的,擋住了白夜的視線,所以他點單時沒有看到老婦人和三明治老板,但在等餐的時候大家站位比較隨意,白夜看到了老婦人。
白夜身高一米九多,很少有人能擋他的視線,所以對這位亞裔青年還比較有印象。
剛才還活生生在排隊點餐的人,現在當街橫死,子彈打進脖子裡,汩汩地冒著血,肯定是沒救了。
兩顆失去焦距的眼球裝在發白的眼眶裡,中彈時太過突然,死不瞑目。
那位白人大哥已經報警了,不多時,街上就響起了警笛聲,跟隨而來的還有救護車。
白夜掃視著這整條街,看看傷亡情況。
有一小部分人被破碎的玻璃、翻到的餐盤瓶罐砸到,受了點輕傷;還有一部分人因事發突然,不知如何躲避,自己摔了一跤,磕碰了;再有的人就像老婦人那樣純粹受到了驚嚇。
剛才那麽一連串的槍擊,真正被打死的只有那名亞裔青年,打傷者零。
白夜審視著,心裡冒出一股怪異感,這條街上有各色的人種,槍擊事件發生後,子彈飛射之下,唯一的犧牲者只有一名亞裔青年。
……是單純的倒霉嗎?
而且,這名亞裔青年在排隊時會擋住他的視線,說明和他身高相仿,年齡也相似。
……就這麽湊巧?
此時此刻,一個小小的想法,像春芽一樣從腦海裡冒出來:
據說,外國佬其實對亞裔面孔是有點臉盲的,同樣,部分亞裔同胞在看外國電影時也會對外國角色有點臉盲。
陽光下,白夜感覺到一股冷意。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蘇亦養父的車禍,蘇亦堅持認為那是一起偽裝的謀殺,可找不到任何證據,最後只能被定性為意外事故。
這次的槍擊,也是意外事件嗎?
以前在國內時,確實經常看到新聞報道國外街頭槍擊事件,這次,自己是因為倒霉恰好撞上了這種事件,還是說……
白夜盯著眼前死在血泊裡的亞裔青年,心裡飛快地思考,一個恐怖的猜想冒出腦海:
這次槍擊,會不會是…專門來殺他的?
!!
這個假設冒出來之後,白夜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他只是一個連英語都說不利索的留學生,成績也不好,家裡確實有些錢,可家境優渥的人在這世上一抓一大把,他爸的生意也不是什麽“富可敵國”的級別,有什麽能耐值得街頭槍擊這麽大陣仗?
……值得。
這個詞讓白夜的思維一頓,突然,他猛地想到了:
…蘇亦!
他不值得,但是蘇亦值得。他並不是因為[白夜]這個身份而遭到槍擊的,就跟蘇亦的養父一樣,並不是作為[王肅仁]本人遭遇車禍身亡,而是作為[蘇亦的養父]被人殺死了。
沒有[王肅仁],也會有[李肅仁]、[趙肅仁]撫養蘇亦長大,然後再被殺掉。
白夜在這一瞬間徹底醒悟過來,他發現,蘇亦從小到大身邊的親近的人目前全都死了。
一起長大的弟弟妹妹沒有可移植的心臟,相繼去世;一直撫養他的養父王肅,突遭車禍身亡。
現在,輪到他了。
白夜咽了一下喉結,心跳砰砰砰,緊張地跳動。
眼前,還躺著亞裔青年的屍體,這是他第一次活生生見到死屍,親身經歷槍與子彈,以前吃飯打發時間看的外國新聞,真真實實就發生在自己面前。
白夜都能想到,後續關於這件事的新聞報道會怎麽寫,會說XX街道出現一起惡性槍擊事件,一名亞裔青年不幸成為受害人。
根本不可能會有[蘇亦]的事情。
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把醫院前發生的街頭槍擊事件,和醫院裡某位心臟手術患者聯系在一起。
開槍的那批人估計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死。
這批人之前敢偽造車禍殺蘇亦的養父,現在敢街頭槍殺他,就為了讓蘇亦的身邊人全都消失?如此大費周章,到底要拿蘇亦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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