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展都罵累了,支著膝蓋喘了口氣,看著麻木不仁的發小,實在沒了別的辦法,求助目光下意識看向沈遲:你快罵他兩句,讓他別這樣喪氣了!
默不作聲的沈遲扶扶眼鏡,終於開了口,語氣冷靜:“我不知道,你現在為什麽要這樣要死要活。”
他看著雲曳,平地驚雷:“你不是對陸燃灰只是玩玩而已嗎,現在這副死了老婆的樣子又做給誰看?”
蘇展眼珠子快要脫眶,拚命擠眉弄眼。
臥槽沈遲你瘋了!也不至於這麽刺激他吧!
出乎意料的,雲曳回答了他,低聲說:“……不是玩玩。”
早就不是玩玩了。
沈遲卻不罷休:“既然不是玩玩,又為什麽要說出來這種輕佻的話。”
他恨鐵不成鋼:“你知道你這話,有多傷陸燃灰的心嗎?”
這話一出,雲曳整個人驟然靜止。
他慢慢抬起頭看向沈遲,神情駭人:“你說什麽?”
沈遲歎了口氣,在蘇展驚恐的目光中,慢慢道:“陸燃灰聽見了。”
“在我跟問雪請你們吃飯那天,你們兩個說的話,玩玩,有分寸……”
“都被他聽見了。”
後面沈遲再說些什麽,雲曳已經全都聽不清了。
他揪住桌布的手指哆嗦著,連帶著整個人都發起抖來。
原來……原來陸燃灰全都知道了,早在雲夫人去找他之前。
那這樣一來……
他本以為陸燃灰當初假意答應賀立陽,是因為雲夫人的威脅;
難道說,根本就是因為他自己的大放厥詞?
他對自己寒了心,所以在賀立陽糾纏的時候,選擇不把真相說出口。
難怪陸燃灰不肯和自己複合。
……他憑什麽敢相信一個“只是玩玩”的人?
不久前,陸燃灰應該快要被自己再次打動,打算重新試試了吧——只是很可惜,他知道了另一個騙局。
徹頭徹尾的騙局。
剛剛拚好的信任再次摔碎了,這次碎得很徹底。
雲曳費力地呼吸著,冷不丁抬手,用盡力氣給了自己一耳光。
他有什麽資格,大言不慚地求陸燃灰再給自己一個機會?
連著騙了他兩次,陸燃灰又憑什麽相信他會改?
他不敢了。
……他真的不敢了。
這場面完全超乎預期,蘇展傻了眼。
陸燃灰竟然聽見了?
……那這算什麽事兒呢。
他愁眉不展,也不知道該怎麽勸雲曳了,只能長籲短歎,順便狠狠瞪了一眼沈遲。
沈遲沒理他,起身自顧自走了。
這時候一個電話打過來,蘇展去陽台上接起,回來看著雲曳歎了口氣:“伯母讓你趕緊回公司——昨天的文件還堆著沒處理,說是還有兩場會要開,別再浪費時間。”
現在兩人算是撕破了臉,本就淺薄的母子情分岌岌可危。
雲夫人也懶得管雲曳怎麽折騰自己了,只要他能抓穩繼承人的位置,吊著條命別死就行。
蘇展苦口婆心:“這麽關鍵的時候,你趕緊支棱起來,別再讓人抓到把柄了。”
“說句難聽的,你現在在工作上表現得無可挑剔,萬一以後跟陸燃灰的事被捅到老爺子面前了,至少還能有點回轉的余地吧?”
他歎口氣,使出了殺手鐧:“上回是你媽,那還好說,起碼你是她唯一的籌碼,不敢輕舉妄動;”
“要是讓老爺子知道,你猜他是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過陸燃灰,還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
像是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雲曳嘴唇驟然失了血色。
良久,他難得沒有發脾氣,慢慢垂下眼,氣場低沉頹唐,看著竟然有幾分可憐,聲音低低:“……我明白。”
雲曳其實比誰都明白。
對他而言,顯赫的家世既是助力的背景,卻又是束縛的鐐銬。
只可惜明白得太晚,他已經做了太多錯事,不僅沒有保護好陸燃灰,反而在無知無覺又混不在意之時,把青年徹底暴露在了無數危險、冰冷、貪婪的視線和利箭中。
上次是雲夫人,這次是賀立陽,那下次又會是誰?
雲曳脊背發涼,通體生寒,徹底清醒。
再怎麽後悔也晚了,現在唯有竭盡全力地成長起來,才能護住自己想護的人。
緊迫感陡生,大少爺再也顧不得其他,勒令自己拋棄掉雜念,迅速起身,半邊臉還紅腫著也不管:“我現在去公司。”
必須要成為最無可替代的繼承者,才能有更多的籌碼保護好陸燃灰。
蘇展看向那道重新挺直的背影,神情複雜,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喜的是,頹廢了幾天的大少爺終於重新恢復了鬥志;憂的是,即使他燃起鬥志,也不是因為其他,只因為陸燃灰。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地位徹底調轉,弱勢的人成了支配者,雲曳的喜怒哀樂完完全全被陸燃灰牽著鼻子走。
不誇張地說,如果現在前面有個火坑,陸燃灰說跳下去就能複合,那大少爺肯定毫不猶豫往下跳。
蘇展沒有詛咒任何人的意思,只是……
如果有一天,陸燃灰因為某些原因徹底離開了他。
真的真的不會出事嗎?
蘇展打了個寒戰,不敢深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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