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灰自知做錯了事,愧疚地低著頭,抿唇道:“是頭一次見,我之前沒有來過類似的聚會,對不起,衣服的錢我會賠償您的。”
賀立陽立刻確定了對他身份的猜測,眼神越發放肆起來,毫不在意地擺手:“這話就太見外了,一件衣服而已,怎麽能比得上結交新朋友重要,你說是不是?”
話裡話外,已經把陸燃灰當作“朋友”了。
這是陸燃灰頭一次遇見涵養這麽高的有錢人,對賀立陽的好感節節攀升,還情不自禁地開始比較:如果雲曳有他一半的好脾氣該多好。
他心裡想著,仍然不肯佔便宜:“多謝您的好意,但衣服還是要賠的……”
賀立陽才不在意這件衣服會如何,見他堅持掰扯衣服,開始不耐煩了,冷下嗓音:“賠?好啊,這套西裝市價十萬八,你賠得起嗎?”
對陸燃灰來說,這是一個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數字。他臉色“刷”地一白,半是因為衣服的價格,半是因為賀立陽驟然惡劣的態度:“我……我可以打欠條……”
“打欠條?”
他的倔強與清高讓賀立陽嘲諷笑笑,語氣又和緩下來,親昵地拍拍陸燃灰的肩膀:“你知道的,我不差這點小錢,何必分這麽清楚。”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燃灰嫌棄得恨不得把剛剛接觸的位置洗個七八遍,等抬起眼來,又是一副踟躕猶豫的表情:“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麽說定了。”
賀立陽已經喪失耐心,急不可待地對獵物發出邀請,長長的影子倒映在牆上,從某個特定角度看過去,似乎長出了一對扭曲盤亙的犄角:“我現在得去換身衣服,你可以陪我上一趟樓嗎?”
-
不遠處的角落裡,蘇展懶洋洋地歎口氣,評價:“好俗的套路。”
故意潑一身酒,然後產生交集之類的,這種套路在老套的瑪麗蘇小說裡都被用爛了吧。
不過……
他轉頭看向身後:“那可是賀立陽,真不管他?”
賀立陽這種垃圾人渣,即使是在二世祖雲集的圈子裡,也是被明裡暗裡瞧不起的。
這陸燃灰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了這個敗類中的敗類,蘇展幾乎已經可以預料到他未來悲慘的命運。
那好像有點過火了——畢竟他們之前只是想教訓一通陸燃灰,並不是想讓他的人生徹底發爛發臭。
雲曳斜倚在明暗交界處,五官被分割出陰影,神態晦朔不明,指尖一支煙,煙霧嫋嫋,被吹拂的夜風吹散。
片刻後,他嗤笑一聲:“為什麽要管他?”
蘇展一愣,只見大少爺垂下眼尾,用最平靜的口吻說出最漠然的話:“腳踩兩條船是他自己的選擇,成年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蘇展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該說不說,這個模樣的發小有點可怕,讓他心裡都毛毛的。
但他的良心本來也不多,既然雲曳都發了話,那自己也沒必要忤逆:“你說得對,腿長他身上,他自己找死,那咱們也管不著,看個熱鬧得了。”
雲曳勾起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視線穿過煙霧,直勾勾鎖定到跟在賀立陽身後的青年。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困惑地回過身掃視一圈,什麽都沒發現,於是又轉身跟上了賀立陽,步伐急切。
接下來要去做什麽,不用想都知道。
以橋正裡 雲曳直起腰,淡淡道:“熱鬧看夠了,走吧。”
路過垃圾桶,他隨手將指尖不知何時碾碎的煙蒂投擲進去。
抖落一片粉塵。
-
接風宴行至中途,賀氏夫妻也出來迎賓,笑眯眯地講了些場面話,但身為主角的賀二少卻遲遲不登場。
侍者神色匆匆地來去,幾乎把老宅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發現對方的蹤影。
台上賀夫人的笑意逐漸僵硬,台下賓客議論紛紛,各種揣測層出不窮。
蘇展不知什麽時候再次擠到雲曳身邊,意味深長道:“這麽重要的場合,賀老二還玩失蹤,不會是和姓陸的……?”
雲曳坐在桌旁,鋒利的眉目懶懶低垂,手裡隨意轉著兩個骨骰:“誰管他們兩個死哪裡去。”
蘇展看著雲曳,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這麽說吧,雖然同樣的脾氣惡劣嘴又毒,但今日份的大少爺刺更扎人,臉色也山雨欲來,顯然是動了點真火。
蘇展心裡莫名發怵,不敢打擾,忙不迭找個借口溜了。
雲曳的心情確實不好,卻說不上來什麽原因。
手裡的骨骰轉速越來越快,一不留神直接甩飛出去,差點砸到路過的客人。
客人又驚又怒,下意識想斥責他,卻在看清雲曳的臉後悚然一驚,立刻擠出個笑來,點頭哈腰:“雲少,雲少,不好意思。”
這是已經看過千百次的諂媚笑容,今天卻不知怎麽,讓雲曳看了直犯惡心。
他忍不住在心裡做起了比較——
明明都是目的相同的笑,為什麽陸燃灰的笑就一點都不讓他感覺到反感。
大概因為陸燃灰笑得比他們要好看很多。
最重要的是,他在看向自己時,眼裡好像有光。
雲曳臭著臉,不得不承認,他又在想陸燃灰了。
明明自己一點都不在意他。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青年俊朗溫柔的眉目頻頻閃現在眼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