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一看,蘋果的清甜香氣湧入鼻腔,讓人食指大動。
他抬起臉,許燃灰已經收回手,轉過臉去懶洋洋道:“喬時送的,給你了,記得在車上吃完,別讓他看見。”
楚風燁一愣,手指收緊:“……你不吃?”
見許燃灰搖頭,他臉色一沉:“你現在還受著傷,不多吃水果補充維生素怎麽行?”
燃灰哼了聲,並沒有被嚇到,惡毒炮灰的驕橫凸顯得淋漓盡致:“你吃不吃?不吃我就給人家小孩去了,起碼人家懂禮貌,還會跟我說聲謝謝呢。”
“再說了,我現在可是傷號,吃什麽當然是我自己說了算,你憑什麽管我?”
楚風燁任由他在自己面前耍橫,卻半點厭惡反感的情緒都沒升起。
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任何人都知道末日裡的水果有多珍貴,要不是楚風燁可以催生植物,他們連菜都吃不上,蘋果更是八百年沒見過。
許燃灰藏著的是什麽小心思,他再清楚不過。
末日裡根本沒人敢挑食,誰不是有什麽吃什麽,所以楚風燁壓根沒往燃灰不愛吃蘋果上想。
好半晌,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藏起眼底一片柔軟的波瀾,接受了好意。
……算了,一個蘋果而已,現在不吃就不吃吧。
等到了基地,徹底安穩下來,一千一萬個蘋果,他都能給許燃灰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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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蘋果最後還是進了楚風燁的肚子,種子被珍惜地留下,準備等到基地後再種進土壤。
燃灰還在為自己借花獻佛的小聰明沾沾自喜,完全不知道自己未來要面對怎麽樣的噩夢。
楚風燁回來後,車隊重新上路,終於在正午時分進了城,又順順利利找到了一家已經無人的醫院門診。
這下子消炎藥和抗生素都有了,趁其他人去搜刮物資,楚風燁把燃灰從車裡拎出來,給他重新處理傷口。
藍色簾子遮擋的病床上,燃灰倚著牆,上衣被脫掉,楚風燁半蹲在他面前,幫忙撕開布條。
布條為了止血,當時纏得太緊,現在已經和血肉混在了一起。
安全起見,燃灰不敢把痛覺屏蔽全關掉,即使只有百分之二十的痛感,依然咬起牙吸氣:“……嘶。”
楚風燁倒顯得比他還緊張似的,皺著英氣的眉,眼神沉肅,沉聲道:“別亂動。”
他的手很穩,一點點揭開,額上卻比燃灰先冒出了汗珠。
燃灰臉和嘴唇都因為生理反應而蒼白,其實沒有那麽疼,但還是遵循著人設,沒兩下就喊疼:“手那麽重?輕點啊。”
本以為男主還會裝出一幅友善模樣,好聲好氣安慰他兩句,誰想到楚風燁皺著眉看了他一眼,手上動作刻意重了重:“疼也忍著,誰讓你當時……”
那麽莽,直接想也不想地衝上去救人。
責怪的話沒說完,楚風燁抿唇,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動作又恢復了輕柔:“算了。”
楚風燁本質上還是利己主義者,平日裡看似犧牲頗多,實際上每一步都有自己的考量,心肝黑得像鍋底。
哪像許燃灰這樣,猛一看不像好人,實際上心比誰都軟。
好不容易換好了藥,又給他用上嶄新雪白的繃帶,楚風燁緊繃的身軀才緩緩放松。
他後退一步,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從懷裡摸出根煙銜在唇邊,沒吸,單純用來平複情緒。
燃灰已經是條死魚了,躺在藥店自帶的病床上擺爛。
他的短袖還沒穿,現在上身就只有被血跡微微洇濕的繃帶,襯著蒼白柔韌的肌理,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那種奇異的、讓人頭暈目眩的破碎美感又出現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像是平日裡最有生氣最有活力的人,陡然安靜下來,就會讓人在無所適從的同時,因為這難得一見的脆弱一面心臟狂跳不已。
……好像現在對他做什麽,都不會遭到反抗,連反抗都是無力的、綿軟的。
許燃灰閉著眼,楚風燁忡愣地看著他,從睫毛看到褲腰,視線一錯不錯,連呼吸都快暫停。
沒點燃的煙掉到了地上,一聲輕響,才讓他驀地回過神來。
楚風燁心頭一跳。
他猝然起身,黑皮靴徑直踩在煙上,碾出散亂的煙絲,匆匆兩步轉出到簾子後面:“……我去看看瘦猴那邊怎麽樣了。”
他沒管背後許燃灰反應如何,大步走出了門診室,悶著頭往前走,一直到旁邊的煙酒鋪裡找到瘦猴等人,看著他們熱熱鬧鬧地搬運物資,激烈跳動的心跳才慢慢平複。
瘦猴看見了楚風燁,立刻滿載著大豐收的喜悅朝他跑來:“老大,這裡好多煙,還有兩條好的!哥幾個把酒也拿了,以後咱們路上還能喝點!”
楚風燁抬手,接過他遙遙拋過來的煙盒。
他正巧需要尼古丁平複心緒,抽出根煙來點燃。
煙霧遮掩,很好地遮蓋住了沉鬱的臉色。
楚風燁這輩子,前半生順遂無憂,後面驟然跌入谷底,又拚力掙扎著爬上來,滿腦子是復仇。
這一路起起落落,反正不管如何,都和情愛兩字沾不上邊。
即使當時和許燃灰訂過婚,那也是父母之命,談不上什麽真心喜歡。
所以他現在跟個毛頭小子一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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