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陽光下，戚允漸坐在陰影裡， 對方的神情被模糊了大半，但他很確定，他看向戚允漸的時候戚允漸也在看他。

　　“快上來呀。”紀新羽催他，“幹嘛站著不動？”

　　許白深無言片刻，盡量裝得自然地上了車。

　　車裡一時無話，許白深低頭系安全帶，原本和紀新羽還能說上幾句的戚允漸也沉默了，在後面安靜地看著許白深的側臉。

　　許白深梗著脖子，戚允漸的眼神很直白，他想感受不到都難，卡扣對了三下才弄進去。

　　車開出不到兩百米，紀新羽就忍受不了這奇怪的氣氛了，道：“今天我哥剛好在我家，聽說我和你要去俱樂部，就跟我一起來了，你介意嗎？”

　　這話問的，當著本人的面，就算介意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啊。而且來都來了，總不能半路把戚允漸趕下車吧！

　　許白深搖搖頭，“當然不介意。”

　　“那你為什麽一句話都不說？”紀新羽問。

　　沒說話的也不止他一個啊，許白深在心腹誹，隨口回答道：“你哥是去檢查我們工作成果的，我緊張。”

　　“啊？”紀新羽沒想到這一層，聞言下意識地心裡跟著發緊，“表哥，許白深說的是真的嗎？”

　　戚允漸彎了彎嘴角，“倒是個好提議。”

　　紀新羽懵了，小聲對許白深說：“完了，你應該別說出來的，還提醒他了。”

　　許白深沒說話。

　　紀新羽嘴巴閑不住，獨角戲也能唱上半天，“本來我哥和我一樣，是不喜歡聽大人們說話才跟我來的，你這一說他順便還能找機會收拾我。”

　　戚允漸淡淡地問：“你就是這麽跟朋友宣傳我的？”

　　紀新羽縮縮脖子，笑道：“沒有啦，哥，其實我跟許白深宣傳的都是你的正面形象。”

　　戚允漸哼笑了一聲。

　　“不信的話你自己問他。”紀新羽不惜出賣朋友保自己清白，“他私底下經常跟我打聽你的事，我說的都是好的，不信你問。”

　　許白深：“……”

　　戚允漸挑起一邊眉毛，問：“‘經常’？”

　　“對啊。”紀新羽毫無察覺地點頭，“話說許白深你今天怎回事？平時不是對我哥很好奇嗎，怎麽見了他反而不說話了？”

　　許白深：“…………”

　　他的大腿都快被自己掐青了。

　　戚允漸嘴角含笑地看向那個緘默不語的人，他確實很想知道，許白深今天，或者說是最近幾天是怎回事。

　　許白深舔了舔乾澀的嘴皮，避重就輕道：“我作證，他沒說過你壞話。”

　　“看吧！”紀新羽微抬下巴，“我是好人。”

　　戚允漸笑了笑沒再說什麽，此時顯然不是追問的好時機，不過，許白深的回答已經相當於變相承認了關於“經常”的事。

　　到了俱樂部，紀新羽將車停在樓下，許白深推開車門下去，同側後座的門同時打開，戚允漸緩慢地伸出一條腿。

　　許白深咬咬牙，實在做不到無視他，上前兩步虛扶了一下，問：“你的輪椅在後備箱嗎？”

　　兩人離得很近，沒了輪椅，站直的戚允漸比許白深高了近半個頭，高低的視角完成轉換。

　　戚允漸微垂著眼睛看他，說：“沒有，我沒用了。”

　　許白深蹙眉道：“上次我看你隻走幾步路都不穩，才幾天你就完全不用輪椅了？”

　　戚允漸深深地看了他幾秒，心道原來那天在許家、在他的房間時，他看出自己的腿走路不舒服了，但是他那天別說扶他了，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果然是不喜歡了嗎？

　　見戚允漸不說話隻盯著他看，許白深錯開臉，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珍惜，沒必要逞強。”

　　戚允漸收回視線，率先走了幾步，說：“你放心，我什麽樣自己很清楚，也用不著人扶。”

　　許白深抿抿唇，無聲跟了上去。

　　從另一邊下車的紀新羽這時走到了他們身邊，聽見戚允漸最後一句話，他湊到許白深耳邊小聲說：“我表哥要面子，我們走慢點，配合他的速度就行。”

　　但他大概是對自己的音量沒數，每次自以為的悄悄話旁人都能聽見。戚允漸淡淡道：“紀新羽。”

　　“唉。”紀新羽嬉皮笑臉地問，“怎麽啦哥？”

　　戚允漸瞥他一眼，嘴唇微動，念及許白深在旁邊，話到嘴邊一轉，說：“開門。”

　　他們租的樓是獨棟的，裝修至少需要兩三個月，工人們晚上把工具留在樓裡，為了安全，早早地安了大門，但感應設備還沒裝，推開厚重的玻璃門腳下需要使不小的勁兒。

　　紀新羽幾步越過戚允漸推開，抵著門道：“請進。”

　　戚允漸目不斜視地進去了，紀新羽又對後面的許白深說：“你也請進。”

　　許白深快步通過，小聲道：“謝謝。”

　　“嗯哼。”紀新羽合上門小跑到戚允漸身邊，“表哥，你看看人家許白深多有禮貌。”

　　戚允漸睨他一眼，先發製人，“嗯，你好好學學。”

　　“你……我……”紀新羽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最後指向許白深，“他……”

　　許白深握住他的手指放下，安慰道：“沒事，我知道你也很有禮貌的。”

　　紀新羽哭訴：“嚶——”

　　戚允漸的視線落在兩人相連的手上，撇嘴道：“不會說話就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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