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在床頭站了三十多秒,顧淮俞還是沒有其他舉動,謝惟才察覺到不對勁。
他俯身,揭開罩在顧淮俞腦袋上的薄被,一角橘色的壁燈照亮了顧淮俞滿是淚痕的臉。
謝惟神色一僵,慢慢靠近顧淮俞。
顧淮俞蜷縮在床上,闔著眼睛無聲的哭,仿佛一個被遺棄的破碎娃娃,神色是那樣的悲傷。
謝惟的手掌貼到顧淮俞的臉上,幫他擦掉了新湧出來的淚,輕聲問,“怎麽了,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顧淮俞洗澡的時候,他特意檢查過。
沒受傷,只是腿根被磨紅了一片。
顧淮俞睜開眼睛,眼底通紅,臉上也掛著淚,卻反過來安慰謝惟。
“我沒事,也沒有弄疼,我很開心。”他這樣說,眼眶又不受控地蓄起水汽,望著謝惟的模樣有些難過。
那種難過是顧淮俞不自知的,所以他還在狡辯。
“我有淚失禁這個毛病,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哭,你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沒事了。”
雖然早就知道謝惟回來了,但直到今晚,顧淮俞才確確實實感受到這件事。
半年來壓在心頭的情感,也在今晚爆發出來。
這種情緒不受顧淮俞控制,明明是一件高興的事,他心裡也很高興,但眼淚就是不聽話地往下掉。
謝惟沉默地看著顧淮俞,見顧淮俞抬起手背用力抹眼淚,摁住了他的手。
顧淮俞看過來,視線撞上謝惟時,眼眶又有了熱意。
他就像一個打架受了欺負的小孩,在看到撐腰的人回來那刻,喉頭、眼眶塞滿了酸澀,所有的委屈湧了上來,臉上寫滿了需要被哄的字樣。
謝惟捧起顧淮俞的臉,低頭輕輕吻著他。
顧淮俞眼睫不停扇動,臉上再次布滿淚痕,他哽咽地開口,聲音含糊不清。
“謝惟,我不要你再離開我。”
顧淮俞說的是“再”離開,謝惟的眼睛動了一下。
但他沒有計較那個“再”字,親了親顧淮俞濕潤的眼角,“嗯。”
“睡吧。”謝惟用手蓋住顧淮俞的眼睛,“什麽都別想。”
顧淮俞喉嚨發緊,說話聲音也有些啞,“你要在這裡睡嗎?”
謝惟聽出了他話裡的期待,“在。”
顧淮俞抱下謝惟罩在眼睛上的手,然後壓在自己一側的臉下,這才心滿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謝惟垂眸看著他的側顏,濕濡的長睫垂下,鼻尖挺翹,白皙的臉頰還掛著淚痕,模樣很乖很乖。
這個世上應該不會有人想傷害這樣的顧淮俞。
謝惟注視了長久,在顧淮俞呼吸逐漸平和後,他才低頭在他額頭落了一個吻。
用濕紙巾給顧淮俞擦乾淨臉,謝惟躺到他旁邊,輕輕地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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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顧淮俞眼睛都是腫的,睜也睜不開。
床邊早就空了,連體溫都沒有留下,顧淮俞還以為謝惟去工作了,呆呆地在床上躺了幾分鍾,腦子一片空白。
隱約聽到外面有輕微的動靜,顧淮俞光著腳走下床。
打開臥室的房門,聲音清晰了起來,顧淮俞朝前走了幾步,就看見了在廚房做早飯的謝惟。
顧淮俞很自覺地黏了過去,探著腦袋問,“做什麽好吃的?”
謝惟回過頭,“熬了金瓜粥。”
顧淮俞已經恢復往日的活力,雖然眼皮有些腫,但精神了很多,也願意說話了。
謝惟放下心,陪顧淮俞一塊吃了早飯,確定他沒事後,開車去了公司。
顧淮俞泡在書房,畫了一上午的漫畫稿子,他的心情一直不錯,還接了羅菲菲的電話,跟她聊了三十多分鍾的八卦。
中午謝惟回來,顧淮俞廚藝大爆發地燉了一條魚,謝惟很給面子吃了大半條。
下午顧淮俞繼續泡在書房,直到晚上門鈴響了,他才回過神。
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屋裡有些暗,顧淮俞抱著繪畫板坐在藤椅裡,畫板只有半隻狼,線條很凌亂。
整整一天,他隻畫了這一點。
顧淮俞放下繪畫板,跑出去給謝惟開門。
謝惟手裡拎著菜,還有一些活蝦,連衣服都沒換,下班直接過來了。
顧淮俞接過謝惟手裡的大蝦,“這麽早回來,今天不忙?”
謝惟沒說話,目光落在顧淮俞臉上。
顧淮俞避開他的視線,轉身朝廚房走,邊走邊問,“蝦怎麽做?生醃爆炒?還是熬粥?”
謝惟忽然攬過顧淮俞的腰,把他抱到島台上,讓顧淮俞面衝著自己。
顧淮俞膝窩卡在島台光滑的邊沿,抿著嘴巴,目光有些閃躲。
謝惟雙手撐在顧淮俞身側,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直接問,“是哪兒不舒服?”
顧淮俞悶悶地搖了搖頭。
謝惟看著顧淮俞有些紅腫的眼皮下定論,“那就是不開心。”
顧淮俞的嘴巴又忍不住撇起來,是那種受了委屈的撇法,眼眶濕潤。
他從來都是一個很快樂的人,所有的悲傷他都會壓縮起來,然後丟到角落不去想。
這種積攢出來的情緒一旦爆發,威力不亞於一場八級地震,地震過後是持續不斷的余震。
顧淮俞目前就在余震階段,這種余震會讓他的心情,突然在某個時刻低迷下來。
顧淮俞不喜歡這樣,也不想讓謝惟看見他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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