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預料的,青年回過神,就像是沒有經歷過這件事一般,表情格外地平靜。
傅塵伸手碰了碰他的頭頂,聲音聽起來有些沉:“綿綿,準備好了嗎?”
季綿的眼尾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那邊彭德海的屍體,他頓了頓,還是沒有開口問,乖巧地小聲應:“嗯。”
傅塵又伸手在他的頭頂上揉了一下,帶著他走了出去。
只是出去的最後一刻,他到底還是沒忍得住,回眸看了一眼那邊已經沒了生息的彭德海。
而當晚子時,東宮就傳出了異姓王及王妃為已逝太子殉葬的消息。
等著宮裡面已經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身著布衣的季綿微微掀開了簾子,往後面漸漸遠去的皇宮看了一眼。
馬車裡的傅塵攬著他的腰往後面一勾,他就落在了青年的懷裡。
季綿慌亂了一瞬,但是很快就發現這人並不是想做什麽,只是像抱著什麽娃娃一樣地抱著他。
他抿了抿唇,反應過來,主角攻雖然表現得鎮定,但是按理來說,彭德海的死對傅塵來說應該還是有些影響的。
小哥兒頓了頓,在青年懷裡不動了。
馬車漸行漸遠,沒有人注意到,在皇宮高高的城牆上,孤身撐著傘的窈窕女子靜靜地目送馬車遠去。
直到馬車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她才閉了閉眼睛,臉上又恢復了往日裡什麽都不在乎,懶懶散散的模樣。
她理了理自己被飄雪打濕的衣角,剛準備啟程回去,但還沒轉頭就聽到了不遠處男子有些低的聲音:“不是覺得他們有意思嗎,為什麽還要逼傅塵早些離開?”
長寧垂眸自顧自地打量著自己的指甲,恍若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一般,轉身就想走,但卻在和雲遲初擦肩而過的時候被人拉住了手腕。
長寧身形一頓,再抬眸時,臉上又是平時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幹什麽?”
雲遲初皺起了眉,語氣加重了些:“長寧!”
長寧定定地看著他,然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極其好笑的事一樣笑了起來:“誒,遲初啊。”
“你這個樣子,真的好像你沒有高中狀元的時候。”
她一邊說一邊笑:“那個時候,我偷偷出去找你,也像現在這樣下著雪,我每次光著腳在雪地裡跳的時候,你就是用這種語氣喊我的。”
雲遲初的眸色有些複雜,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像是認錯了一樣道:“是我對不起你。”
“但是,長寧,你是知道我的苦衷的,我……我那個時候——”
長寧擺了擺手,輕飄飄地打斷了他的話:“沒事,已經過去了。”
雲遲初動了動唇,看起來像是想說什麽,但是再開口的時候,他所有的話都隻換成了無奈的兩個字:“長寧。”
長寧臉上的笑意再次漸漸消散,她沒有再理旁邊的男人,甩開了雲遲初抓著她的手,,丟下了撐著的傘,慢慢地走到了城牆邊上。
女子穿了一身灰白的長裙,夜風吹過的時候裙角微蕩,看著就像是在和紛飛的大雪共舞。
她的身形在雪中顯得格外的單薄,風吹過來的時候,讓人恍惚覺得她就要從這裡跳下去。
“你沒有錯,我也不完全無辜。”
她眸色有些淡漠地看向了京城的萬家燈火,“這京城裡的人,又有哪個是真正乾淨的呢。”
她笑了起來,“好在,過不了多久,就都結束了。”
不久之後的那個時候,這京城裡的雪會帶著所有的肮髒汙穢,貪戀權欲,和這個搖搖欲墜的一起深埋地底。
*
季綿他們這次從京城出來,雖然莫名有點像是當初從沉水縣出來的樣子,但是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這個不一樣就體驗在,這次他們起碼身上有錢了,不用跟之前一樣露宿荒野。
他們沒有在京城停留,直接南下,趕了一天的路,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才停了下來,隨便找了一個小縣城住下。
季綿白天的時候在馬車上睡多了,晚上一時之間還睡不太著,在傅塵去洗漱的時候,他就倚在床頭一邊拿著傅塵的書打發時間,一邊等他。
這一年多以來,傅塵沒事兒就教他認字,現在他看這時代的書已經沒有那麽困難了,不過傅塵的書全都是那種大篇大論的,他始終打不起什麽興趣就是了。
等著傅塵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小哥兒一臉無聊拿著書想要解悶,但是又實在看不進去,就像是隻小貓崽子,一會兒往書上看一眼的模樣。
他有些無奈,走過去把書收了起來,“看不進去就別看了,睡不著?”
季綿聳了聳鼻子,看向他的眼睛裡面帶了些許埋怨:“白天睡多了,你都不叫我。”
傅塵少有的覺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主要是小哥兒睡著的時候乖得不行,這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心把他叫醒的。
不過季綿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留太多的注意力,沒一會兒他就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傅塵之前跟他說過,他們現在是要南下,大概就是要去投奔起義軍的,他說的時候臉上沒有別的表情,但是。
季綿微微皺起了眉,清澈如水的眸子裡多了幾分擔憂。
他可沒有忘記,傅老爹就是死在起義軍手裡面的。
傅塵跟他可不一樣,他天生沒長那股筋,不會在意這個,但是傅塵就連隻相處了一年多的太子殿下的話都記在了心裡,那就更別說傅老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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